火舌卷燙, 張牙舞爪地撲襲著。
黎漸川飛快地掃視著被火海淹沒的臥室內的一切。
在那段文字消失後,連兩秒鐘的思考都沒用到, 黎漸川就下了決定, 去救那條叫迪克的金毛犬。
但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並非是源於愛心與對生命的尊重。這局遊戲和他在第二局雪崩日經曆的時間循環不一樣,無論是收音機宣讀的遊戲規則, 還是剛才懸空的文字,都在告訴他, 這裡的死亡是真實的。
也就是說, 他要是真的選擇去犧牲自己,護住金毛迪克,那他就會被活活燒死。
他是強於一般人, 但不是超人, 不是神。
這樣的火海足以將他化成灰燼。
黎漸川捫心自問從來不是心軟純粹的好人,所以不管在什麼情況下, 如果真的需要, 他會做出對這條陌生而可憐的狗視而不見的選擇。
而他現在之所以沒有選擇獨自逃離, 一方麵是他看到了文字提示中說這條狗叫迪克,之前那十四句話的信上也提到了這條狗,那個男人寫“迪克沒有為我叼來拖鞋”。
很顯然, 迪克這件事在男主人羅恩看來是反常的, 很可能存在特殊線索。
另一方麵, 就是黎漸川不認為現在的情況嚴重到他連條狗都救不了, 就要火燒屁股地竄上救生台。
“噠、噠、噠!”
牆上掛著的鐘表指針一格一格飛快走著, 形似催命。
“死神,不會寬恕僥幸……”
黎漸川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
魔盒遊戲裡隻會出現提示或誤導型話語,但絕不會出現毫無意義的故弄玄虛的句子。這句話作為那段文字的收尾,一定存在某種暗示。
不會寬恕僥幸,那難道會寬恕努力?
黎漸川的額頭被火焰烤出一層汗來。
他忽略其他外在的乾擾,冷靜而快速地觀察著整個臥室,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突然,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大床另一側的小書桌。
那張似乎是給孩子學習用的小書桌已經被火焰席卷,它緊貼的牆角也被燒得焦黑一片,上麵貼著幾個激勵人心的勵誌句子,有些模糊不清。
但黎漸川卻看到了那句——
“For hard-w □□art, genius lies in the accumution”,聰明出於勤奮,天才在於積累。
hard-w,努力工作。
“這麼巧?”
黎漸川眉心一皺,視線沿著這個句子貼紙向下挪去,目光一頓。
隔著火焰,小書桌斜後方的角落裡隱隱約約露出一個落滿了灰塵的舊紙箱。
紙箱裡堆滿了亂七八糟的小孩子的玩具,黎漸川卓絕的視力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翹起的一個破滑板。
驀地轉頭,再看向那兩麵弧形內凹的傾斜牆麵,黎漸川有些恍然。
原來如此。
這就是第三個選項。
但這個選項可比前兩個要求要高得多。
在語言暗示施壓,不斷提醒玩家隻有短暫的一分鐘時間後,堪比生死時速的緊張慌亂會讓玩家把注意力隻集中在二選一的糾結中,不會去注意其他。不過就算注意到了,這第三個選項也很難完成。
現在大火已經將黎漸川和迪克、滑板這兩者完全隔絕開了,要想救迪克、拿滑板,必然要衝進火海。
而且踩著滑板在弧形牆麵之間加速上衝,也等於是要在火海中瘋狂衝刺,需要的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絕對不低,一般玩家即便發現了這個選項,恐怕也做不到。
但來到這裡的是黎漸川。
黎漸川確定行動方式後,迅速掃了一眼鐘表。
他的觀察和思考已經耗費了將近一半的時間,現在他隻剩下三十多秒了。
沒有任何猶豫,黎漸川腿部的肌肉一繃,跺腳一躍,如一隻靈巧的飛燕一樣掃著火焰頂端衝了過去。
足以焚儘一切的高溫立刻將他包圍。
黎漸川落地,一腳踢開小書桌,一隻手抓起滑板一拋,另一隻手向外一撈,抄過迪克孱弱老邁的身軀按在懷裡。
滑板啪地一聲落地衝出,黎漸川捂住口鼻矮著身子,精準無比地落到了滑板上,腳下用力一蹬,老舊狹長的滑板立刻如踩了油門的跑車一樣,陡然加速衝上弧形牆壁。
“唰——砰!”
火海大盛,燎著黎漸川的衣服。
臥室內濃煙滾滾,氧氣含量急速降低,黎漸川的肺部開始感到疼痛。
但他沒管這些不適,一下又一下在地麵上加速前蹬,滑板高速衝刺在兩麵牆壁之間,在地麵的熊熊烈火之中穿梭,一次比一次衝起得更加有力。
可比起滑板,救生台升起得更高更快。
黎漸川仰頭計算著救生台和下一次滑板衝到最高點的距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聽到在大火燃燒中,那麵鐘表的秒針跳動聲音變得越來越響了,如同死神的呢喃一樣震在耳畔。
他還有不到十秒。
滑板在光滑的牆壁上帶過一陣火光與濃煙飛卷的凜風,過分的負荷讓滑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嘎聲。
最後的一次衝刺,在感受到下墜力量的那一瞬間,黎漸川渾身的力量陡然爆發,如道開弓利箭一樣激射而出,帶著一身纏縛不休的火舌直衝向天花板。
角度與距離速度都經過精密計算,黎漸川隻是淩空略一停滯,猛地伸手一按,升起的救生台就像是自動把自己送進他手底下一樣,恰好托住了他按下的手掌。
“噠!”
秒針停在了最後一秒。
黎漸川借力跳到台上,頭頂天花板上的門驀地彈開,露出裡麵奇異幽冷的一片漆黑。
門內泄進了有些潮濕的空氣。
黎漸川被灼燒得撕扯疼痛的肺葉子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清涼。
他沒有著急爬上去,而是低頭看了眼下方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