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眼神冰冷,卻沒有多餘的動作。
果然,下一秒,收音機裡就傳來冷酷沙啞的聲音:“審判員真實身份隻能被無辜者獲取,不得公開,不得於圓桌審判期間分享。請無辜者謹遵圓桌規則。”
左一主教一怔,周身火焰褪去,有些不甘地盯著黎漸川。
其他遊離投射過來的視線也都或明或暗地纏在黎漸川身上,但黎漸川的檢察官身份和灰發灰眸的白種人麵容卻隻顯露在了黎漸川自己和左一主教的眼中。
這個發現讓黎漸川心頭微鬆,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無辜者的權力從某一方麵來說是很大的,但即便是再大的權力,也不可能高於圓桌的規則。
而成為無辜者,本身風險其實非常高。因為玩家自身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是本輪凶手,在被送上審判席時,成為無辜者和成為真凶死亡的概率是一樣的。在線索缺失的情況下,這就是一種概率賭博。
如果有人想利用這條規則,在證據不足時,是很難辦到的。
不過不排除有人豪賭的可能性。
黎漸川快速回憶了一遍左一主教在圓桌上的表現,又掃了眼圓桌上的其他玩家,心裡隱約有了點猜測。他冷峻的麵容微偏,深灰的發絲掃在眼角:“你剛才看到我推倒了你的椅子……”
左一主教收回視線,沒有任何反應。
圓桌上十分安靜,一個個鬥篷人如一道道沉默灰暗的影子微垂著頭坐在椅子上,空氣沉凝壓抑,收音機發出微弱的電流聲。
黎漸川的聲音低沉冷淡:“你在審判門內可能得到了某些線索,你有一定的信心確認自己並不是‘取出小醜心臟’的凶手。這裡應該有你兩位同伴,你們是通過魔盒組隊進來的。”
左一主教往吐司上抹果醬的動作微微一頓,語氣平靜嘶啞:“你想說什麼,國王?”
黎漸川手指輕輕叩著椅子扶手:“指認凶手是投票方式,這個根本不需要猜。你手握三票,或許在某個時刻商議過,將這三票都投給你。你不認為自己是凶手,而也恰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來試探圓桌的規則。”
“既然你不是凶手,那按照圓桌的公平性,一定不會受到傷害,或許還能得到好處。即便你沒有得到最高的票數,被送上審判席,那也沒有任何損失。隻要你有把握,有膽量,這就是一場穩賺不虧的賭局。”
“至於你為什麼選擇針對我……”
黎漸川為自己倒了一杯香檳:“在我推倒椅子的時候,你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玩家們座椅周圍的霧氣應該是隔絕視線的,至少從我的位置看不到其他人的動作。但你的反應並不是簡單瞟一眼,你停頓了大約兩秒,我認為你應該是看到了。”
“那為什麼你能看到我的動作?”
“你選擇我具有一定的隨機性和偶然性,但這個動作一定起到了很大的引導作用……”
黎漸川寡淡而銳利的灰色眼睛直視著圓桌中央的收音機,冷冷一挑眉,“這樣的漏洞,是被圓桌規則允許的?”
圓桌上一時寂靜。
左一主教的呼吸明顯沉重了幾分,他雙手按在圓桌上,帶著幾分駭然和毒辣的視線落在黎漸川身上。
對麵,圓桌上的另外兩名玩家都有一瞬間的細微的僵硬。
黎漸川注意到了這一點。
之前在左一主教被送上審判席,烈火臨身時,所有玩家都被左一主教吸引住了視線。但黎漸川卻分出了一絲注意力,去觀察其他玩家在突然狀況下的反應。而那兩名玩家的反應透著些異樣的輕鬆了然,和其他人有微小的差彆。
他肯定其中有鬼。
“精彩。”
一名玩家突然笑著鼓了鼓掌。
這道聲音仿佛斬斷了什麼緊繃的弦一樣,圓桌上氣氛一鬆,左一主教沉默著重重靠在椅背上。
收音機也終於傳出聲音:“確認迷霧漏洞存在,圓桌秉持公平公正原則,給予半身國王規則範圍內的補償。半身國王可提出要求。”
這話一出,左一主教的身體就是一僵,好像生怕黎漸川對他下手。
但黎漸川卻沒有看他,而是略一思索,道:“現在是審判環節,接下來就是賞罰環節了吧?我記得之前的審判規則是審判員指認凶手成功,凶手死亡,審判團獲得提問機會一次,指認凶手失敗,所有審判員都會失去身體一部分……既然這樣,我要求獲得一次單獨提問機會。”
有幾名玩家驀地抬起頭。
收音機再度傳來哢哢聲,之後那道聲音沒有猶豫:“要求不違背遊戲規則,即刻生效……請半身國王提問。”
黎漸川周圍的霧氣聚攏過來,隔絕了其他玩家的聲音和目光。
他將腦海裡的幾個封存的疑點全部抓出來,拎出了其中他認為最為關鍵的一點,開口道:“我想知道,在座的審判員們是否相識。”
這裡他說的是“審判員”,而非玩家。
在剛才左一主教獲取他真實身份時,黎漸川就發現了,這個所謂的真實身份,並不是現實中的模樣身份,而是刨除鬥篷後在這局遊戲裡的身份。
換句話說,在這局遊戲裡,沒有外來者的概念,他們的第一身份,就是審判員。這些審判員裡有他這樣的檢察官,也有之前見過的律師、法官、寧準的醫生。通過遊戲限製玩家交流的方麵來看,這些身份之間,很可能存在某種關係。
黎漸川沉思著。
幾秒後,他聽到了收音機的回答:“認識,但不相識。”
黎漸川一怔,這個答案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也算是肯定了他的一部分猜測。至於剩下的,五輪審判,第一輪明顯得不出所謂的凶手,還剩四輪,總會拿到更多的線索來印證他的推測。
收音機回答完,黎漸川身上的霧氣散開。
它繼續道:“審判結束,賞罰開始。正義與公理,從不以人類的意誌為轉移。凶手逃脫,無辜者被送上絞刑架,審判的罪孽由此開端……”
“各位審判員指認凶手失敗,圓桌懲罰,收取右手手指兩根!”
黎漸川隻感覺手上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就見自己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被齊根斬斷了無名指和小指。
鮮血流出,疼得手背青筋暴起,略微痙攣。
但他忍耐力非凡,隻是呼吸略微一頓,麵色如常。
而圓桌上其他玩家反應大的,有多一半抱著右手慘叫起來,渾身顫抖。
左一主教也手臂哆嗦,發出了幾聲悶哼。
這個懲罰是針對所有審判員的,沒有人可以幸免。
而且也和黎漸川被左一主教要去雙腿不一樣。黎漸川的雙腿雖然沒了知覺,但還在。可手指卻是根本不在了,還讓審判員們充分體會到了斬斷的疼痛。
血流了一陣就愈合了。
魔盒遊戲總不會因為斷兩根手指就讓玩家死亡。
“第一輪審判結束,第二輪審判正式開啟。”
收音機打破這片淒慘血腥,聲音沙啞冰冷。
隨著這道聲音,一張散發著新鮮墨水味的報紙出現。
黎漸川快速瀏覽了一遍,發現上麵講的是一起連環凶殺案。
受害人一共四個,其中三個確認死亡,有一個被及時趕到的警方救了下來,但卻受到了驚嚇,精神有些失常。這些受害人都是跑梅恩市到費南市這段路的貨車司機,他們都是在半年內的某個雨夜被殺死的。嫌疑犯是個與四人有過衝突的富二代,曾揚言要乾掉四個貨車司機。
富二代在一周前被抓捕歸案,但證據不足,被保釋了。
在這個案件報道的最後,單獨畫出來了一個框,裡麵寫著十一個人名。
“各位審判員請自行選擇一個你心目中的連環凶殺案真凶,以此來獲得審判門的鑰匙。本輪審判門重置,你的選擇仍舊隻與你的審判門有關。”
“本輪審判門少於十一扇,有至少兩名玩家會進入同一扇門中。不同審判門之間場景一致,仍可能相互乾擾。本次凶手任務為‘挖出黑色芭比娃娃的眼睛’,請各位審判員謹慎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