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沒再繼續問。
大衛臉上已經露出了疑惑之色,他再問下去恐怕會引起懷疑,過分地關心安德烈父親的死不太正常。
“對了,西尼。”
大衛突然想到什麼,驚呼一聲,說:“你是說被保釋的嫌疑犯沙利文回來了?那他現在在哪兒?艾伯特,你之前說想見沙利文,我還愁打聽不到地址呢,現在沙利文回到警局,這就方便了!”
艾伯特還想見沙利文?
黎漸川心底揣滿了疑惑。
如果大衛沒有說謊,那這個艾伯特想乾的事還真有點多。
而且他還經常去小艾伯特的出租屋,是去懷念弟弟,還是調查什麼?他隻是個小學老師,會想到要調查這麼多嗎?
“喔,這沒什麼。”
西尼不太在意道:“沙利文還是付了保釋金,沒有住進拘留所,就在休息室裡,想見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說起來今天早上佩恩也帶另一個被害人家屬來過,那是詹姆斯的兒子……詹姆斯死了,那孩子就成了孤兒……”
三個人說著,一塊往休息室走去。
沙利文是個很典型的紈絝富二代。
黎漸川他們進來時,沙利文正百無聊賴地抱著遊戲機打遊戲,激烈的遊戲音效充斥著整間休息室。
他聽到開門的聲音,撩起眼皮來興致缺缺地瞥了黎漸川三人一眼,翹起二郎腿冷笑:“我是成了珍稀動物嗎,警官?”
西尼沒有回答,他顯然對這個富二代沒什麼好感。
大衛倒是感興趣地看了他幾眼,非常直白地開口就問:“嗨,你就是沙利文?鬱金香路的連環殺人案是你做的嗎?”
沙利文臉色立刻一沉:“不是我!說了多少遍,不是我!我不會殺人!就那幾個住在貧民窟裡的窮司機,我會放在眼裡?少開玩笑了!他們撞了我的車,我罵他們,發火……發火懂嗎?發火罵幾句說要乾掉他們,這就能當成動機?警察都是拿著納稅人的錢吃屁的嗎!”
他情緒有些激動,但神情不像是在說謊。
可警方一直以來說的都是證據不足,而不是沒有證據。
這就表明有關沙利文殺人,警方還是掌握了一些線索的。雖然不足以定案,但足夠鎖定他。
黎漸川小心地觀察著沙利文,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忍耐和恨意:“我的弟弟就是你看不起的貨車司機!他死得很慘,警察也有很多線索指向你!沙利文……我希望你有點良知,可以自首!”
“你是在放屁嗎?”
沙利文哈了一聲,譏誚地勾起唇角,冷冷看著黎漸川:“我說過我沒殺人!隨便什麼線索,警察沒有關鍵性證據直接表明我參與了這起案子!如果你隻是來和我說這些廢話的,我勸你還是滾快點!”
“混蛋!”
黎漸川佯裝激動氣憤。
“艾伯特……”大衛忙拉住他。
沙利文抬高下巴倨傲輕蔑地冷哼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玩遊戲,看也不看黎漸川。
“你太激動了艾伯特。”大衛架住黎漸川,西尼也皺起眉:“不要鬨起來,艾伯特先生,你的情緒不太好,我們先出去吧。”
黎漸川呼呼喘著粗氣,目光飛快掠過沙利文的全身,搖頭推開大衛的手,和兩人一塊往外走。
但就在大衛已經拉開門,黎漸川剛剛走到房間中央時,休息室天花板上的大吊燈突然發出吱的一聲不堪重負的輕響。
旋即,容不得人們反應,一片陰影就驟然落了下來!
嘩啦巨響!
那盞吊燈猛地砸在地上,碎片飛濺。
“艾伯特!”
大衛驚呼,就要衝過去。
但現在的黎漸川已經不是昨晚的黎漸川了,他是認真起來的黎特工,所以在聽到那聲不對勁的響聲的一刹那,黎漸川就假裝想起什麼,有話還要和沙利文說一樣,扭頭向後退了一步。
巨大複古的吊燈正好擦著他的鼻尖砸下來。
“天!艾伯特!你真是太幸運了!”大衛一臉不可思議。
西尼也有點震驚,這實在是太巧了。
黎漸川擺出嚇傻的模樣,驚慌得連眼鏡都差點掉下去:“我的上帝……我差點就死了!這麼大的吊燈!天呐……西尼警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警局休息室的吊燈怎麼會這麼不牢固!”
他一副非常激動的模樣。
真的是差點就要步了昨晚的後塵。
黎漸川心裡鬆了口氣。
他還剩兩次複活機會,可不能光這麼稀裡糊塗浪費。
不過剛才這一幕,會是他又接觸到了什麼關鍵線索嗎?
黎漸川麵上神色依舊,腦海裡卻飛快回憶著來到休息室後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
關鍵點一定在沙利文身上,可這個關鍵點,到底是什麼?
黎漸川百思不得其解,跟著意識到不對、滿臉嚴肅的西尼快速往監控室走去,他們打算調出休息室的監控錄像。
而距離監控室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黎漸川就看到監控室外的椅子上坐了一名消瘦纖細的少年。
少年灰藍色的頭發微長,在腦後紮了一縷,垂著眼看著地麵,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片壓抑低沉的陰雲裡,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痛苦悲傷。
聽到走廊傳來的腳步聲,少年轉頭抬起眼,柔軟的發絲下,露出一雙溫柔憂鬱的桃花眼。
在這雙眼睛裡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黎漸川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他不緊不慢地拄著拐杖走過去,正要開口搭訕一下自家寧博士,卻忽然目光一凝。
他看到了寧準的右手。
那是一隻完整的右手。
五指修長好看,沒有任何缺失。
這一刻他腦海裡像是打開了一扇古怪的門,之前的某些畫麵瞬間紛至遝來——在破解完“羅恩的信”召喚到審判門後,他試著推過門把手,他對距離和數字很敏感,門把手離地的高度估算是一米二,但寧準做出的握門把手的動作,高度卻大約是一米一。
十厘米,這在他眼裡已經是非常大的誤差了。
審判門全部一模一樣,門把手怎麼可能會不一樣高?
唯一的答案,就是寧準麵前沒有出現審判門。
沒有審判門,也沒有死亡,現在完整的右手也顯示出他並沒有受到圓桌處罰。難道說,寧準進入這局遊戲,並不是以玩家的身份?
黎漸川眼神微沉。
他想到了那張小旅館心願牆上的舊照片,還有很多時候他都猜不到的寧準的法則……這些東西讓他在撲朔迷離的一切中,十分突然地抓住了什麼。
“是斐爾啊。”
西尼好像認識寧準的身份,熟悉地喊了聲:“這是大衛和艾伯特,艾伯特也是被害人家屬,他的弟弟小艾伯特和你的父親是同事,他也是來看看案情的。我還是很懷疑沙利文,艾伯特剛才差點死在沙利文的休息室……”
他自顧自說著,去敲監控室的門,卻沒看到椅子上的少年在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時,陡然變暗的雙眼。
“是嗎?”
少年溫柔一笑,走到黎漸川身邊。
黎漸川悄悄安撫般握了下少年的手,還沒來得及表達什麼,就聽少年柔和的嗓音輕聲說:“艾伯特先生沒有受傷吧?那個凶手……可真是太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