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無聲的世界轟然降臨。
安德烈神色劇變,想要推進斧刃提前殺掉黎漸川,但卻根本無力抵抗這片倏忽靜止的時空。
“我們隻是第一次見麵。”
安德烈臉側的咬肌凸起,微微抽動著,像是在竭力鎮壓著什麼情緒。他結滿紅血絲的眼角瞟著黎漸川,眼瞳有些神經質地顫動著:“你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消息,國王。我不相信你猜到了我的法則。”
“不,你相信。”
黎漸川眉梢微抬:“我猜你自己也很清楚,你在這一局的法則算是比較明顯的。另外,你應該是和左一主教合作了吧?你之所以答應他,和他做交易,應該是你們在‘真空時間’的見證下定了交易規則——他知道你的法則,但他也需要你這把刀,所以你們達成了交易。”
“是我自己想殺你。”
安德烈的表情十分不屑。
但黎漸川卻注意到他左手的小拇指下意識地彈動了一下,透著不安的意味。
“有關這點,我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黎漸川嗤笑了聲:“不過既然這麼維護左一主教,那想必他承諾的好處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一兩點。”
“我在第三輪之前都很疑惑,因為隻要是長眼睛的人,應該都能看得出來,左一主教非常針對我。第一輪的圓桌漏洞,獲得了我的遊戲內真實身份,第二輪的投票,第三輪的棋子選擇……”
黎漸川瞥向安德烈:“如果這要是現實裡的一局普通遊戲,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那位主教先生開了掛。”
安德烈譏笑:“難道不是你太蠢了?”
“激將法對我沒用。”
黎漸川神情自若,隨意揚了揚眉,道:“第二輪案件中,答題卡告訴我,這是我的遊戲,謹言慎行。那時候我就得到了一個訊息,那就是在這一局遊戲中,並不隻存在圓桌一個魔盒怪物。”
“這裡還有其他勢力。”
“這一點在第三輪幽閉館時,得到了徹底確認。答題卡內的黑霧無法滲透莫菲夫人的畫,也就是說這兩方存在一定的互通和乾擾,甚至牽製,壓製,但卻並不屬於同一樣東西。這麼想,我似乎也懂了左一主教這樣的蠢貨,是怎麼活到現在,又為什麼這麼針對我的原因。”
“他和哪隻怪物做了交易?”
黎漸川緊緊盯著安德烈細微的表情:“如果我的以上推測全部成立的話,左一主教的真空時間一定已經在和怪物的交易中用過了。而他和你做交易時,用的應該是你的真空時間。”
安德烈的眼角顫動了下,眼睛倏地看向黎漸川。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黎漸川唇角微勾:“看來你也不傻。”
“總共剩下四名玩家,你和左一主教都沒有了真空時間,也就是說,你們不可能在正常情況下,在晚餐時間之外的時候擁有充足的不被打擾的時間進行解謎和法則猜測。你今晚的這個圈套,沒有圈住我,而是圈住了你自己。”
“而且,如果我猜得沒錯,左一主教一定會去找禁衛軍合作,想要騙掉禁衛軍的真空時間。然後再殺掉我……”
“這樣就沒有人能在晚餐之外的時間解謎了。”
“他之所以這麼做,我猜,要麼是圓桌之上,他會得到一方勢力的某種特殊幫助,要麼,就是他現在並不知道完整的答案,但卻有信心,在拖延到晚餐時間時,擁有足夠多的證據,完善真相。”
安德烈沒有說話,但眉頭卻越皺越緊。
“但無論哪種情況,他都不可能和你們這些所謂的盟友共享魔盒,甚至可以說,交易的規則可能擁有漏洞,他會利用這種漏洞,殺掉你們。”
黎漸川偏過頭:“不過,我認為禁衛軍不會答應左一主教的交易。所以你應該也接到了左一主教的第二條命令,就是殺死我之後,追殺禁衛軍。”
安德烈冰冷的眼神微微一動,終於泄出了一絲驚愕質疑的情緒。
隻這一點破綻落入黎漸川的眼中,他提起的心就痛快而安然地放下了——他的猜測,全部踩中了。
“所以……”
安德烈眸光黑沉:“你說這麼多,也是想和我做同樣的交易?”
“不,我想殺你。”
黎漸川揚眉一笑,深灰色的眼瞳透出一股無機質的冰寒色彩。
安德烈的神色晦澀,臉上現出神經質的笑容。
黎漸川視若無睹,繼續道:“耗費掉我的真空時間,卻隻換來一個潛伏在身邊的危險,這才是蠢人才會做的事。如果我這麼做了,那我接下來能走的路隻有一條,殺了左一主教,或者和他在晚餐上搏一搏誰的真相更完整。”
“這等於是將存活的權力交到了彆人手中。被動,風險也大。”
“但如果我利用這段真空時間殺了你,那這局遊戲就隻剩下三名玩家,達到了剩餘三人便可通關的條件。那到了晚餐時候,我就會第一個提出開始推理。即便那時候我失敗了,那我也可以當場選擇通關離開。”
“這樣既保證了自己能活著,也斷絕了左一主教的推理機會……算是耍了一把無賴,下不好的棋,索性踹翻棋盤。”
黎漸川帽簷下的眉眼掠出一絲肆意野性的弧度,漫不經心道:“當然,這個做法同樣充滿不確定因素。不過比一場雞肋的交易,可是強了太多。”
安德烈手臂上的肌肉不安地繃動著。
他嘶啞地笑了笑:“你就這麼肯定,選擇後一種,你一定能殺了我?正如你猜測的,我在殺人上有規則幫助,這算是‘安德烈’這個身份帶來的天賦。你不是我的對手……”
黎漸川似笑非笑地打斷他:“完全不用自欺欺人,騎士。我之所以跟你廢話這麼久,不是在唱空城計,真的不知道你的法則。而是我需要從你這裡得到一些關於某些猜測的印證答案。”
“拿到答案,我從來不吝於殺人。”
他的表情慢慢冷酷下來。
屍山血海、刀鋒槍□□過的人,和隱匿在陰暗角落吸人血肉的蟲蟎雖然同樣裹滿一身血腥殘忍。但卻並不相同。
黎漸川幽沉的眼從刀鋒的另一側望過來,凜冽而內斂的殺機如一顆快若閃電的漆黑子彈,發射的瞬間,就釘死了安德烈的咽喉。
明明什麼都不在,但安德烈卻詭異地嗅到了濃重的硝煙與鐵鏽味。
令人戰栗的窒息感如潮水沒頂。
安德烈死死盯著黑暗中,亮起在黎漸川眼底的藍色碎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