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聰明,很狡猾,也很瘋狂,是個神經質且善於隱藏自己的人。他發現這件事後,煽動兩個貨車司機,以某人想要告發我們為借口,率先動手,一起殺掉了第一個人。以此類推,安德烈巧妙地利用每個人疑神疑鬼的心思,乾掉了所有人,最後隻剩下了他自己。”
“然後他被法律救援站,選為了‘騎士’。”
“我認為這也就是紮克‘養蠱’的一個方麵。四名貨車司機,都屬於身強力壯,沒有妻子,且歸於社會底層的不起眼的存在。從他們中選出一個,或者說培養出殺人狂魔,也是件需要運氣的事。”
“而之前三年的沉寂,也說明安德烈沒有在那時候被選中。隻有鬱金香路案後,他才真正展露出那種殺人的天分。”
“鬱金香路連環凶殺案嫌犯沙利文的選定,最初是因為沙利文曾和四人發生過爭執,並揚言要殺了他們。隨後不久,貨車司機接二連三死亡,唯一幸存的安德烈瘋了,也變相洗脫了大部分嫌疑。按照慣常的手段,沙利文被列入嫌疑名單。”
“而之後,又有沙利文的物品出現在凶案現場,並且沙利文的不在場證明並不充足,這樣一來,沙利文的嫌疑就變成了最重。”
“案子到這裡,卻還是缺乏關鍵性證據,不能定案。”
“而這時,富二代沙利文選擇保釋離開警局。”
“這個舉動我不能確定是不是有法律救援站的影子,但接下來的輿論風暴,卻一定是法律救援站的安排。也正是這場輿論風暴,讓這件案子變成了一個全民狂熱的經典案例,變成了一樁超出重案範圍的大案。”
“斐爾、勞恩……所有貨車司機的家人都在沙利文被保釋時,收到了法律救援站的名片或者消息。而法律救援站的宣傳口號,在那時恰好就是維護弱勢群體的正義,斥責權貴與法律的包庇。”
“他們聯係了法律救援站,想要獲取幫助,將利用金錢逃避法律製裁的沙利文送進監獄。”
“當然,效果或許是出奇地好。”
“勞恩寫字樓天台跳樓,引發巨大關注,媒體瘋狂報道,輿論壓迫著警局將沙利文重新帶回。斐爾自殺,如果沒有玩家乾擾,應該是已經死了,屍體被發現時,可想而知媒體和被引導著思想的市民們會作何反應。”
“至於小艾伯特的哥哥艾伯特,他或許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所以才會找熟人介紹,想要去查查線索。但結果顯然不如人意。”
“而在這樣的輿論壓力下,沙利文就算是個小富二代,也隻能認栽。更何況,這其中還有鮑勃等人的引導和所謂的補充證據。”
“沙利文就這樣在一場瘋狂的全民譴責下,被定了罪。”
“他肯定也想要上訴過,申辯過,但陪審團的結果顯然沒有任何改變。這樣大的民眾壓力中,沒有哪位陪審員不被先入為主的偏向性觀念影響。”
“就這樣,鬱金香路連環凶殺案結案了。凶手沙利文被逮捕,輿論的風暴慢慢平息下去。而頂著這場風暴,調查案子、召開發布會、還所謂的被犧牲的弱者一個公道的洛斯,在原本就已經權力很大的基礎上,徹底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存在。”
“這就是權力、威望和名聲。”
“同樣也是這一年,被鬱金香路案蓋下風頭的娜娜莉家暴案,也被紮克處理完畢。”
“娜娜莉的案子看似和這些事毫無關聯,隻是法律救援站接下的一起普通委托。但通過圓桌給玩家們的幾個審判案件來看,所有案子的共同特點就是都是由法律救援站成員製造的‘冤案’。我認為娜娜莉案也不會是意外。另外,以紮克的能力不可能沒發現娜娜莉案的真相,如果隻是一起普通委托,法律救援站可能並不會冒這個風險來扭曲真相。”
“並且,在這個案子中,一直有兩件事讓我無法忽略。第一個,就是娜娜莉和羅恩結婚時帶來的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孩子。第二個,是那個寄給娜娜莉的紙箱,紙箱裡有一堆裹著孩子舌頭的廢報紙。”
“這單獨放在娜娜莉案裡看,顯得非常莫名其妙。”
“但如果說到孩子,和這幾輪審判案件的聯係,我隻能想到兒童拐賣案,還有校車失蹤案。”
“後者已經確認無人幸存。而前者,被解救出的孩子和鮑勃、安德烈的合照中,我仔細分辨了一下,有一個和娜娜莉的兒子長相相似的男孩。在第一輪答題卡內答題時,我已經見過了那個孩子,小孩都在成長期,三兩年之間,相貌就會有比較大的變化,但某些麵部輪廓的特征隻要有心觀察,還是能夠發現。”
“這個孩子是否是娜娜莉的孩子有待商榷,但有一點基本確定,那就是娜娜莉和兒童拐賣案確實有聯係。”
黎漸川眼神沉凝,瞥向椅子上的娜娜莉。
這是個偏瘦的金發女人,眉眼弧度很小,顯得相貌溫柔和藹,讓人容易感到親近。
但這副親近的模樣是最有具有欺騙性的偽裝。
“一紙箱的三年前舊報紙剪報,報道的內容大部分都是失蹤案,其中以兒童失蹤的尋人啟事為最多。這個數量遠遠大於兒童拐賣案破獲後救出的孩子數量。那麼,另外失蹤的那些孩子去哪兒了?”
黎漸川頓了頓,又道:“巧的是,在第二輪審判的鬱金香路連環凶殺案中,我在小艾伯特的出租屋,也發現了同樣一箱舊報紙的剪報。鬱金香路案和娜娜莉案同年發生,剪報都是三年前的。”
“這其中又有什麼聯係?”
黎漸川扯了下嘴角:“我得承認,對此我沒什麼關鍵性的指認證據。但是莫菲夫人,既然你沒有被凝固,也在聽,那我想問一下,莫菲山莊請的那位心理醫師兼家庭醫生,真實姓名到底是什麼?”
“以及,她究竟是不是娜娜莉?”
莫菲夫人挺直脊背,微偏過頭,眸光犀利:“你認為我會解答你的問題?”
“會。”
黎漸川直視著莫菲夫人的雙眼,毫不猶豫篤定道:“在這局遊戲內有很多勢力,也有很多選擇。但你沒有選擇去幫助左一主教,而是選了科蒙,這就表明你和左一主教背後的勢力並不同路。”
“而幽閉館中你部分隱瞞的解答,也透露出了你的態度。你不與我對立,卻也不會放棄殺我的機會,但如果殺掉我付出的代價太過昂貴,那你也無意強求。”
“所以我認為,我們可以再進行一波互利互惠的利益交換,我還算相信夫人你的承諾。”
莫菲夫人冷笑:“沒有必要說這些漂亮話,國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油腔滑調。你並不相信我,你隻是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不過對於你所說的交易我確實很感興趣,但我們無法達成這個交易,因為我想要魔盒,而你也想要。”
“這才是我們的根本衝突。”
“在幽閉館中我之所以願意回答你的問題,隻是因為我認為這時候的你來得太早了,你還沒有一絲一毫的蘇醒,並不具備通關獲取魔盒的能力。但現在看來,你已經開始醒來了,你對我產生了威脅。”
黎漸川留意到了莫菲夫人很明顯的口吻的轉變。
這和幽閉館中的生疏不同。
莫菲夫人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些熟稔的感覺,但其中的警惕和戒備卻更強了,敵意也不再掩飾。
很顯然,他們以前見過。
再結合之前答題卡的表現,還有寧準含糊的說法,黎漸川已經可以斷定,這局遊戲,他來過。
但這才是最令人心驚的。
因為他的記憶如記事本般羅列清晰,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任何關於潘多拉魔盒遊戲的記憶,也沒有任何記憶斷層和缺失狀況。
——究竟是誰騙了他?
黎漸川微微垂眼,遮擋住了眼底森森的冷光與沉思。他沉默片刻,慢慢笑了下,一聳肩:“莫菲夫人,你的這些話證實了我的兩個想法。其中一個,就是莫菲山莊的那位醫生,很可能就是娜娜莉。”
“也就是說,娜娜莉和法律救援站很可能在幽閉館時期就已經有了聯係。這也就不難解釋紮克為娜娜莉定案的行為了。”
“另外,娜娜莉收到的那個紙箱和舊報紙,應該就是小艾伯特寄出去的。”
“小艾伯特收了錢,和安德烈等人一起殺害了小少爺史考特。你對此應該知情,莫菲夫人,甚至可以說,你在壓榨完史考特之後,在史考特慢慢長大把這一切說出去之前,也想要除掉這個不討喜的小惡魔。”
“所以,當時的經過,極可能是這樣——”
“紮克和你決定利用校車失蹤案殺掉史考特,雇傭了小艾伯特四人,製造出一場意外。而小艾伯特四人也因此知道了你們的存在。三年後,小艾伯特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已經快需要哥哥的救濟了,他就又想到了你們。”
“他的打算是勒索。”
“不給錢,他就會像我在答題卡內看到的那樣,讚同自首,並且在他心底,自首之外,他將會把你們都供出來。這時候的你們還沒有達到在梅恩市一手遮天的地步,這對於你們將會是極為致命的打擊。”
“小艾伯特將有關兒童拐賣案的尋人啟事剪了下來,塞進紙箱。而那些孩子的舌頭,應該就是另外沒有在拐賣案中被救出的孩子的。”
“換句話說,舉報兒童拐賣案的熱心市民安德烈,可能並不是一位熱心市民,而是自導自演,賊喊捉賊。說實話,我從知道安德烈有些反社會人格的本性之後,就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會見義勇為,去舉報這樣一樁案子。”
“所以我猜安德烈和小艾伯特,極可能就是人販子集團中的一員。因為關於這個案子人販子的處置並沒有後續,隻在網上的新聞裡寥寥提了一句,失手擊斃。”
“所以我認為,那些舌頭是這些孩子的。而這一箱充滿暗示意味的恐怖的東西寄給了娜娜莉,卻沒有寄給莫菲夫人。我猜一方麵是小艾伯特並不想和莫菲夫人直接撕破臉,另一方麵,就是娜娜莉就是莫菲夫人的醫生,娜娜莉牽扯在法律救援站和這樁案子中,知道或參與了這一切,並且,娜娜莉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兒童拐賣案中沒有被救出的一個。娜娜莉出於某種目的,留下了這個自閉症孩子,冒充自己的兒子。”
“這個原因或許是塑造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去降低一些人的警惕心,釣上一個羅恩那樣的男人。我個人認為,這個原因的可能性最大。當然,我不排除娜娜莉一時良心發現,救下這個孩子的可能性,隻是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未免太低了些。”
“總之,在小艾伯特看來,從娜娜莉要錢,比從莫菲夫人要錢要簡單很多。”
“而小艾伯特的這個勒索威脅行為,並沒有瞞過安德烈。所以他被安德烈殺了。”
說到這兒,黎漸川微微一頓,笑了聲:“我或許該慶幸這是在真空時間裡,如果是在答題卡內,它很可能連六十的及格分都不會給我。但這些聯係與猜測究竟是不是真實的,我想莫菲夫人你心裡應該有答案。”
“當然,還有你們殺掉史考特小少爺的原因。不知道你是否看過史考特的日記,圓桌提供的那本。”
“在那上麵,史考特的敘述完全不像一個幾歲大的孩子能夠擁有的。他的智商超乎你們的想象……”
黎漸川敏銳地注意到莫菲夫人的眉梢微微跳動了下:“原來是這樣——你們發現了那本日記,知道史考特異於普通孩子的成熟,和對很多事的清楚了解,所以你們怕了,你們害怕他是個定時炸.彈,會炸得你們粉身碎骨,所以,你們選擇防患於未然,先殺了他?”
莫菲夫人唇抿得很緊,深刻的法令紋線條顯露出來:“解謎隻需要靠無畏的猜測嗎,國王?”
“推理是建立在線索之上的合理猜測。我的線索不算多,但每一個都是真實有效的,我沒有理由去懷疑自己的猜測,如果要等到將所有決定性證據收集齊,恐怕黃花菜都涼了。當然,有你們在,我想玩家們也沒有機會能收集齊全部證據吧。”
“還有,莫非夫人,我勸你不必來用這些廢話動搖我,有意思?”黎漸川嗤笑,“還是說,你也急躁了?”
“不用急,現在還沒輪到你們的事。”
黎漸川語氣加重,強調了下“們”字。
隔著黑白的時空,他仿佛聽到了一些陰冷尖銳的聲音,但他沒有理會,而是接著道:“兩年前,也就是2007年的事,大概就是這些。法律救援站的諸位在那一年利用鬱金香路案成功登頂,建立起了對於梅恩市政法界的某些控製。”
“對此政界有什麼反應,已經不需要去猜了,因為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2009年,事實已經給了我答案。洛斯和他的合夥人們毫發無損,可見政界有沒有反應,都沒有掀起什麼風浪。”
“法律的至高無上,決定了它是一種極為特彆的工具。政界沒有太大的辦法,原因可能有很多,我也沒必要知道。”
“我隻需要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點的梅恩市,不論表麵如何平和公正,內裡也隻不過是某些特定的人的私人王國就行。就像洛斯的棋子所代表的,‘國王’,他在梅恩市,確實算得上是真正的國王。”
隨著數個案件和長達八年的時間線的逐步解開,黎漸川原本還有雜亂混沌的腦子已經慢慢變得清晰無比。
他略閉了閉眼,緩了下高速消耗的腦力,繼續道:“最後,是現在這樁案子,2009年的瓊斯死亡案。我姑且這麼定這個名字,雖然我認為,瓊斯確實是自殺身亡。”
“但這個自殺,未免太過蹊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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