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車的那個救世會成員走過來敲下車窗,聲音嘶啞,兜帽下的臉在光下露出輪廓,是張略顯粗獷且相當平凡的男人的臉,如果不是刻意去記,幾乎記不住五官麵容。
黎漸川表現出被陌生人搭車的猶豫和警惕,目光審視地掃著那名救世會成員:“你們的車呢?”
“我們是徒步走過來的。”
那人適當地露出了一點焦急的表情:“但是走到這裡,坦吉的身體突然不舒服,又突然下起雪……”
“前麵不遠就是塔欽了,我們隻搭這一段路就可以。”
黎漸川不得不說,這名救世會成員的表演天賦確實相當不錯,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他們之前非人類的速度和來的方向,他或許真會相信這個說法也不一定。
順著那人的話,黎漸川又看了眼站在稍後麵位置的那個叫做坦吉的人,看身形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偏瘦,沉默地站著,鬥篷下露出一隻手提著一個相當破爛的蛇皮袋。
蛇皮袋不大,但看著很重,按黎漸川的經驗來看,裝的應該是某種機械或槍炮。
“你覺得呢,叔?帶不帶?”
黎漸川裝作為難,去看副駕駛上的寧準。
寧準被毛毯蓋著半邊臉,隻露出花白的頭發,聞言擠出一口毫無違和感的蒼老嗓音:“有小孩呢,帶著吧,離得也不遠了,前麵幾百米就有崗哨,出不了什麼事。”
這也就是象征性的問答。
黎漸川看這兩個人一直緊繃著蓄勢待發的肌肉狀態和姿勢,就知道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得必須答應。
否則就得是一場很耽誤事的惡戰。
而且這兩個救世會的人之所以選擇在這裡搭車,而不是直接走進去,也就是因為前麵有崗哨。岡仁波齊附近查得很嚴,沒有身份登記和在拉薩辦理的車輛證件是不能輕易進出的。
要是徒步進去,恐怕那個叫坦吉的少年手裡提的蛇皮袋得第一個被扣。
相反,有證件的車輛就查得相對簡單一點。
“行吧,那上來吧,東西放後備箱。”黎漸川有點暴躁地掐掉了煙,表現出一副不太情願的模樣,招呼兩人上車。
蛇皮袋和那個高個子背的布包都放進了後備箱,兩人鑽到後座,高個子連聲感謝,兜帽摘下來,看著相當淳樸。
而等到上車之後,黎漸川才發現那個叫坦吉的少年另一隻沒有提著蛇皮袋的手竟然沒有手掌,隻有一條手臂,手腕根部套著一個怪異的鐵環,微微遮住手腕上的殘缺圖案。
越野車再次發動。
黎漸川繃著根神經,和那個高個子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聊天內容聽著很簡單普通,但卻都帶著謹慎和不易察覺的試探。
高個子的這名救世會成員報出的名字叫作路恩,是個帶著點西方特色的名字,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他是個孤兒,名字是一名來藏區的教父給他隨口起的,一直用到今天。
“冬天來岡仁波齊轉山的人可不多,能走著來的就更少了。”黎漸川假作隨口道。
路恩樸實一笑:“冬天也有人,你們不也是這時候來的嗎?青藏這裡,大多數人也隻有冬天才有時間,倒是其他地方的遊客,冬天基本都不會來。你們怎麼選在這個時候?”
“平時也沒假期,這不攢的年假嘛。”黎漸川道。
路恩點頭:“那倒也是。”
黎漸川從後視鏡瞄著路恩的表情變化,尋思著提提岡仁波齊和沙姆巴拉洞穴的事情。
但今天可能真的是行路不順,他話還沒問,就看到前麵的國道上車燈急閃,兩個穿著火紅羽絨服的影子攔在路中間。
其中一個看到有車過來,立刻大喊起來,是個有些尖銳的女聲:“哥!有車來了!快點!快點!”
黎漸川停車的時候簡直要歎氣了。
但這個歎氣的動作在搖下車窗,瞟到那個被叫哥的青年手腕露出的一小截圖案時,猛地滯住了。
“車拋錨了?”
黎漸川好似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視線都沒有停留,自然地問道。
“對,大哥,求求了,帶我們一段,這突然下雪是太冷了!”那青年也是個咋咋呼呼的,一見黎漸川就跟看見親人一樣,激動道。
但黎漸川注意到,激動是真,但表現出來的親近卻有點假,這個青年在車窗搖下來的瞬間目光冷銳地掃了一圈車內,明顯有著很濃的警惕和戒備。隻是修煉不到家,沒能做到收放自如。
後座上有倆定時炸.彈,黎漸川不想把這倆人拖進來,便道:“你倆也有東西,坐不下了,我們開過去,讓那邊過來車接你們吧。”
“可我妹妹真凍得受不了了,這冰天雪地的……”青年哀求道。
黎漸川皺眉,就要搖上車窗直接走,這時,後座路恩卻忽然開口道:“簡兄弟,這後頭挺寬敞的,我抱著點坦吉,小姑娘也瘦,擠擠能坐下。這冰天雪地的,等車來接說不準會出什麼事,就帶上他們吧。”
“對對對,大哥!就帶上我們吧,擠擠行!”
青年沒想到還有人給他說話,忙不迭道。
黎漸川恨不能直接撕破偽裝乾掉這些人,但正事要緊,他不想再搞出什麼意外,就隻能壓著這口氣,無奈道:“行,上來吧。”
得,至少五個魔盒玩家坐一輛車,都能開一局魔盒遊戲了。
而且黎漸川知道,路恩恐怕也看到了青年手腕上的圖案,為他開口說話,絕對是不懷好意。隻是黎漸川強烈希望,這各個心懷鬼胎的修羅場,能憋到下車之後再爆發。
大約半小時後,黎漸川看到了塔欽的輪廓。
後座從最初興致勃勃的攀談,到現在已經安靜了很久,四個人分成兩邊擠著,都垂著頭,似乎昏昏欲睡。
黎漸川悄然鬆了口氣,咳嗽一聲,道:“都醒醒吧,馬上到了。”
路恩和坦吉相繼抬起頭。
路恩笑了下:“這麼快。還是開車好啊,走著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去。”
另一邊被擠得靠著窗的紅羽絨服女孩推了推青年:“哥,醒醒,要到塔欽了……哥?哥你怎麼……”
話音未落,青年被推得歪了下,像個軟塌塌的木偶一樣向前一頭砸在了黎漸川的駕駛座椅背上。
隔著一小段距離,黎漸川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青年已經沒有呼吸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遲但到,先更一章,明天繼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