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切爾諾貝利 E4.(1 / 2)

無人監視 蘇城啞人 11218 字 9個月前

目光僵直了一刹。

黎漸川不著痕跡地飛快地收回了那點落在自己肩頭的餘光,將視線牢牢地固定在在寧準穿著防護服的後背上,一動不動,沒有給後方任何回應。

背後安靜了幾秒,旋即,黎漸川感到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兩下,謝長生的聲音好像更近了一點。

“我的手電掉水裡了,你有多的給我一個嗎?”

黎漸川仍然沉默。

這時,他隔著防護服也依然敏銳的聽力忽然捕捉到了一些微小的聲音。

那仿佛是蟲卵破開,又猶如蛇類遊動,從他被按著的那邊肩膀漸漸傳來。

同時,他的那半邊防護服像是有輕微的塌陷,隱約能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壓力和冰涼的濕意。

黎漸川眉心微蹙,思索片刻,再次用眼角的餘光瞟了過去,然後他就看到了謝長生沒有戴防毒麵具的慘白浮腫的臉,正搭在他的肩頭。

幾乎是條件反射,黎漸川瞬間掐掉了那片餘光。

強壓下由驚嚇導致的刹那變快的心跳,他堅定地盯著寧準的背,假裝什麼都未曾看到。

但剛才驚魂一瞥的畫麵仍然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那是幾乎令他渾身都不由自主冒起雞皮疙瘩的一幕——那張搭在他肩上的慘白腫脹臉上,一片又一片的細小眼珠從皮下破出,像蠕動的蟲卵一樣源源不斷地鑽出來,劈裡啪啦地掉在黎漸川的防護服上,緩慢爬動著。

那觸感隔著防護服都非常清晰。

即便無法看見,黎漸川也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僅僅是用了幾秒的時間,那些眼球就已經蔓延了他的小半邊身體,讓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恐怖。

而這些眼球蠕動的同時,似乎還在不約而同地盯著他的臉,像是在尋找他的投射過來目光。

黎漸川一直刻意保持著目光的焦點,即使匆匆一瞥,也沒有和任何一枚眼球對視。

“我的手電掉水裡了,你有多的給我一個嗎?”

謝長生的聲音第三次響起,伏在耳畔。

不知是否是錯覺,黎漸川隱隱聞到了一股水腥味。

他忍受著細小眼球在身體上的蔓延,和背後鍥而不舍的詭異問話,有點慶幸這身防護服和防毒麵具很嚴實,否則他可能就要麵臨那些眼球鑽進衣服或是麵具裡的恐怖感了。

就在黎漸川幾乎大半邊身體都要被那些細小眼球完全覆蓋時,他死死釘著的前方寧準的身影突然一矮,像是跨過了什麼。

黎漸川心中一動,當即快走了兩步,然後腳下一空,鞋跟有點踉蹌地踩在了平穩的實地上。

耳內響亮的水流聲突然遠了。

黎漸川的腦袋驀地一輕,就像有什麼漿糊一樣的東西倏地抽離出去,讓他撐起一身厚重防護服的身體都變得鬆快不少。

他利用自身強大的身體平衡能力輕鬆站穩,立刻抬起手電的光。

已經離開木橋了。

周遭都是半人高的灌木,葉夫根尼和兩名研究者站在稍遠點的地方,寧準就在眼前,正謹慎地側過身來將手電光照向自己。

“川哥。”

寧準選了一個比較不出格的稱呼,朝黎漸川伸出手。

黎漸川立刻想起自己渾身的惡心眼球,抬起握著手電的手就要擋住寧準,但就在抬手的瞬間,他意識到了什麼,借著寧準照過來的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沒有什麼眼球和魚鱗。

他身上的防護服大半邊都是濕漉漉的,像是在水裡泡過一樣,全部都是水痕。隻是防護服是特製的,防護性非常強,那些水痕並不具備滲透進來的能力。

“大家的身上都濕了。”

寧準又道。

黎漸川看了眼寧準伸過來的那條胳膊,這才看清寧準的半邊身體也都是水痕。

他靠近了點,在寧準身上潮濕的地方摸了一下,確認真的隻是普通的水,但似乎酸性有點超標,將寧準的胸口的工作證腐蝕了一點。

礙於前邊還有葉夫根尼三人在在,黎漸川沒有和寧準交流剛才的所見所聞,隻是隔著防護服隱蔽地撫了撫寧準的脊背,低聲道:“小心點,出了事喊我。”

寧準輕聲道:“你也是。”

一局又一局遊戲,從最初的針對試探、利用合作,到現在的互為依靠,黎漸川也說不清兩人的關係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但這種改變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落葉有根般的安穩。

說話間,後麵的三人也依次走下了木橋。

黎漸川用手電試著照了下木橋的方向,卻發現橋麵仿佛吸光一般,光線完全無法照射過去,就好像橋上橋下被分割成了兩個空間。

謝長生和彭婆婆也是渾身濕漉漉的,過了水一般,身體也略有些僵硬,像是剛經曆過什麼。黎漸川特意觀察了下謝長生,發現他沒出現什麼異常,看來拍自己肩的應該是這裡的某種怪物,或是幻覺。

“你們的表現很好,大家都順利過了橋。”

葉夫根尼沉啞開口:“我們繼續往北。這隻是七天路程的開始,之後你們要更加小心。”

“一個開始就這麼可怕了……”

安德莉亞小聲道。

她的嗓音裡充滿了棉花堵塞一般的嘶啞沉悶,全是濃濃未散的驚懼。

葉夫根尼再次帶著幾人上路。

過了那條河之後,河對岸的平野似乎就像是沉落進了無邊的黑暗中一樣,再也看不見了,這與橋的另一端可以看到這邊的灌木完全不同。

黎漸川回頭看了兩眼,走到寧準旁邊,繼續沉默前進。

這片灌木叢沒有什麼要注意的事情,這讓一行七人都慢慢放鬆下來,有多餘的精力去觀察周圍的環境。

目前已經算是真正進入切爾諾貝利禁區的位置,四周變得安靜許多,沒有了一些細小的蟲鳴和小動物們悉悉索索的動靜。

隻是偶爾在灌木從裡還能扒到野馬新鮮的糞便,表明這片區域內仍有生物活動的跡象。

灌木的區域比起之前那片遼闊的平野還要大得多,他們又走了大約兩個多小時,才終於看到了灌木叢的邊緣。

那裡連接的是一片幽深的森林。

“已經連續走了快三個小時,先休息十分鐘,我們再進入森林。”葉夫根尼停在了森林的邊緣,提議道。

這個意見當然沒人會反對。

安德莉亞更是長長呼出了口氣,選了森林和灌木交接的相對乾淨的一塊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摘下防毒麵具,拿出瓶礦泉水就開始喝。

其他人也各自尋找休息的地方。

黎漸川左右看了看,和寧準挑了個離葉夫根尼比較近的位置坐下,同樣摘下一點防護,喝水吃東西。

趁著大家都摘下防毒麵具補充能量休整的機會,黎漸川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所有人的外貌,將一些相應的外貌特征刻進了腦子裡。

看過其他五個人的容貌,讓黎漸川感到有點奇怪的是,另一個華國人許真,看起來要比他的工作證上年輕很多,一點都不像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反而看著頂多二十來歲,皮膚比起安德莉亞都要彈性緊致。

正在黎漸川簡單觀察時,頂著三十多歲歐美女性五官的彭婆婆突然走過來,遞來一板巧克力。

“和你們做個交換,我們要一袋餅乾。”彭婆婆抬了抬下巴。

為了不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和針對,他們四個是打算分成兩組,裝不熟的,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對彼此打招呼,彭婆婆忽然過來,很可能是發現了什麼。

寧準扯過黎漸川的背包摸了摸,掏出一袋壓縮餅乾遞過去。

“謝謝。”

彭婆婆放下巧克力,帶著餅乾回了另一邊。

在這期間,其他人的視線偶有投過來,掃視兩下,又撤了回去。

寧準又吃了塊餅乾,喝了點水,才慢騰騰地開始拆巧克力的錫箔紙。黎漸川微側過身體擋住光線,低頭掃了眼,就看到巧克力較為平整的背麵被人用比較尖的指甲刻了一行字:

“木橋上,許真一直在背後喊‘不是我、沒有我、是你自願的’這三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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