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能從逃離的監視者變成魔盒玩家,在遊戲內擁有許多遠超玩家的能力和權限,為什麼在離開了魔盒遊戲後還要再卷入其中,又為什麼和曾經的自己分開,進入了God實驗室,成為了神秘的寧博士——
這一切的一切,都因信息太少,而無法推斷出相對準確的結果。
可在無數謎團之外,有一點還是相當明了的,那就是現在的寧準和現在的自己,想要獲得的最終結果應該是一致的。
他們誌同道合。
黎漸川認真地問了問自己,由自己的內心答案來推測,他們這份誌同道合的大概方向或許是調查清楚能量波動和魔盒遊戲降臨的真相,讓潘多拉和魔盒遊戲都從地球上消失,一切重回從前。
在一些組織的觀點中,魔盒遊戲的到來不是災難,甚至稱不上是壞事,因為魔盒可以解答萬事萬物的真理,這是人類文明飛躍的機會,是地球整體實現生物超級進化的機會。
但黎漸川不認同。
就憑魔盒遊戲不分無辜與否地在殺人,就憑無數想要逃出魔盒遊戲來到現實世界並為之不斷努力嘗試的監視者們,就憑因魔盒遊戲的到來而開始全麵動蕩的世界局勢,就憑魔盒問答不僅可以帶來進步,還可以帶來瘋狂,他就不認同。
他不懂什麼真理不真理,進化不進化,隻知道生命珍貴,和平來之不易。
樹枝漫不經心地敲了敲鞋尖,黎漸川低頭又看了一眼屬於寧準的那個圓圈。
把從自己失去記憶到兩人重逢的這段寧準的空白時段略過的話,在擁有中段和後段記憶的寧準這裡,剩餘可以分析的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幾乎沒有了。
而前段記憶的寧準,也就是失憶之前的寧準,則是必然和自己相識,至少是相識,或許還有彆的關係也說不定,比如任務對象,上下級,略有曖昧之類,從那本存在著記憶碎片的筆記就能看出來。
現在的寧準肯定猜到了這一點,但應該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曾經的自己出於某種原因,沒辦法同他詳細解釋。
想到這裡,黎漸川眉心一皺。
這個情況,似乎和現在的寧準很像,話不能直說。是在顧慮什麼,還是知道有什麼在監視他們,隔牆有耳?
而且前段記憶的寧準必然與魔盒遊戲有非常緊密的關係,他不會無緣無故成為最終之戰的監視者,也不會無緣無故失去記憶和人類身份。之後有機會,可以由這個切入點調查調查,說不準能找到寧準恢複記憶的契機。
但這就算是後話了。
黎漸川暫時先按下了多餘的紛亂猜測。
樹枝移動,他沉肅的目光也隨之落到了旁邊,那條連接著寧準的圓圈和God實驗室的線上。
說到God實驗室,黎漸川最初對它的印象和其它私人實驗室、研究所沒有什麼差彆,翻閱處裡的資料時甚至不會多看它兩眼。
因為任務,故意進入God實驗室後,黎漸川在當時有三個主要發現。
一是捕捉他,給他做最初的實驗和電擊的人很大可能不是寧準的人,並且是在瞞著寧準做這些,但因為他這個實驗體的失控出了一些問題,不得不把他轉給寧準。
二是他接觸到的寧準樓層的God實驗室研究員,大多正常,偶爾有點古怪,也沒達到瘋狂或傷害無辜的程度,且魔盒玩家不少,以苟命流為主。
三是寧準在實驗室裡,是被限製自由的。
他當時就有點懷疑God實驗室和寧準的關係,他們看起來可不太像單純的誰隸屬於誰。
後來到他帶寧準逃出God,God發布通緝,再到God不再遮掩地派出大量A2獵殺者進入魔盒遊戲,暗中掌控火狼,並在上個副本出現在魔盒遊戲中,公然影響遊戲劇情和規則,種種這些,都明顯傳達出一個意思,God實驗室,至少是現在這個God實驗室,並不隸屬於寧準,甚至可能是監視寧準、圍困寧準的囚籠。
而且它必然不是其他實驗室、研究所那樣的現實世界的單純存在,而是涉及魔盒隱秘,涉及前段和中段記憶,在魔盒遊戲內擁有極大能量,與寧準敵對且在互相搶奪什麼的特殊存在。
但無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魔盒遊戲,它似乎都不能直接做些什麼大動作,隻能間接地利用實驗品或其他勢力的殼子小小地去插手一番。
它同樣是受到限製的。
黎漸川回憶著寧準提起它時的態度,覺得它可能與潘多拉或魔盒遊戲本身有很大關係,某種意義上也許是堪比神明的存在。
也是他們現階段最明確的大敵。
除去自己和God實驗室,還與寧準有緊密關係的,就隻剩下潘多拉和魔盒遊戲了。
這可以連同第三第四個圓圈放在一起分析,比較清晰明了。
在進入魔盒遊戲前,和剛開始進入遊戲時,黎漸川和大多數人一樣,都認為潘多拉和魔盒遊戲是一個東西,不分彼此,經常會連在一起叫潘多拉魔盒遊戲,因為魔盒遊戲降臨最初,是由一個自稱潘多拉的組織發布的。
但隨著遊戲的深入,隨著許多未知的謎團的浮起與解開,黎漸川開始意識到,雖然潘多拉稱魔盒遊戲是他們發布的,且遊戲內存在潘多拉的晚餐,但潘多拉並不是與魔盒遊戲等同的,綁定的。
他們也許隻是暫時站在一起的兩方。
亦或者,就如希臘神話中一樣,潘多拉是潘多拉,魔盒是魔盒。
魔盒原本就存在,靜默地關閉著,潘多拉將它打開,釋放出了所有邪惡與詭異,卻唯獨把希望鎖在了盒內。
當然,這隻是黎漸川目前的推測,並不能確切地指向某個答案。
但也不失為一種思路。
如果按照黎漸川目前的猜想,把潘多拉和魔盒遊戲這兩者分開來看的話,潘多拉的信息最少,明確出現隻有兩次,一是副本內的晚餐被稱為潘多拉的晚餐,二是全維度互動平台出現和獵殺玩家可繼承魔盒的新規則,是潘多拉操縱的結果。
這兩樣,都隱約地顯露出潘多拉並非是偏善良或中立的存在。
它鼓勵玩家間的交流和廝殺。
其它時候,潘多拉都隱匿於帷幕之後,並不出現,也未曾表露出明顯的目的。
而另一方,魔盒遊戲,全世界每一個人,不管是魔盒玩家,還是僅是知道它的存在的普通人,大概都對它有著完全不同的看法。
排除掉所有主觀的附加,單獨來看的話,黎漸川覺得魔盒遊戲可以算是這五個圓圈裡最簡單最老實的一個圓圈了。它除了本身的神秘特殊與來曆不明外,其它一切都擺在了明麵上。
它是一個當前地球科技無法理解無法認知的遊戲,可以將指定的人類的精神意識拉入遊戲中。遊戲內外時間流速無對比規律,遊戲對局匹配隨機,任何時代與國度背景都有可能。劇情各異,通關條件有二,解謎獲得魔盒通關,或玩家存活僅剩三人時自動離開。
它在遊戲內給予玩家必須遵守的法則和增強實力的特殊能力。
違反法則與被識破法則都將麵臨死亡,法則將會直接影響對局結束時特殊能力的結算。
玩家所獲得的特殊能力或許雞肋輔助,或許強大詭異,但都不會破壞劇情,或嚴重影響玩家間的平衡,且特殊能力皆有限製與負麵效果,無法濫用,現實也無法動用。
全維度互動平台出現後,魔盒遊戲多了一條規則,獵殺玩家可繼承魔盒,並出現魔盒排行榜。而在全維度互動平台出現前,不管遊戲還是現實,玩家之間的殺戮都被無視,沒有任何獎勵和懲罰,獲得魔盒的唯一方式,就是解謎。
通過解謎拿到的魔盒,盒內有類似星雲的存在,在星雲耗儘消失前,魔盒可以解答玩家任何問題,涉及魔盒隱秘的除外。
黎漸川微微眯起眼,抬起樹枝撣了下帽子上落的雪,神色若有所思。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摒除其他,客觀獨立地去看魔盒遊戲。
就已知的這些魔盒遊戲的情報來說,魔盒遊戲好像還真的是一個相對公平簡單的存在。
準確點說,是在它眼裡,人類也好,其他彆的也好,都沒有什麼不同,它隻是遵守著拉入,進行遊戲,通關放走的流程規矩而。劇情的詭異,玩家的勾心鬥角,死亡與殺戮,它都不在意。
它從來沒有透露出過任何主觀的東西。
也許,比起瘋狂屠戮人類的末日災厄,和引領地球飛躍進步的救世神明,它更像是一個謹守規則的機器。
分析到這裡,黎漸川恍惚間真的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預感——此時此刻,他的判斷,可能真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接近了魔盒遊戲的本質。
這個預感讓他整個人、整顆心都有些顫栗不寧。
時間一分一秒推移,星光悄然流轉。
樹枝又邊思索,邊補充著給前四個圓圈連了連線,最後慢慢悠悠,磨磨蹭蹭,才終於來到最後一個圓圈。
現實世界。
他們的現實世界。
所有人的現實世界。
看著淺淡的圓圈痕跡,黎漸川心底忽然湧上了一股酸澀沉重的歎息。
這歎息來得莫名其妙,連黎漸川自己都怔了一下,有些摸不清這情緒是從何而來。
隻好像一片壓抑已久的悲哀的風,茫然吹來,茫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