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謀殺 E21.(2 / 2)

無人監視 蘇城啞人 14417 字 9個月前

小道童覺得這聲音有點怪,但卻沒開口問,隻愣愣地點了點頭,低聲應著退下了。

蓬萊觀的小道童們不是來自朋來鎮的孤兒,就是周邊縣鎮的流浪兒,蓬萊觀觀主的古怪和本事他們心裡清楚,也不敢探究,他們這樣的人有個能遮風避雨,還能吃飽飯的地方,在這世年頭兒已經是求都求不來的了,哪能管得了彆的。

純陽宮供桌前,垂著頭的馮天德慢慢抬起手,在懷裡摸索一陣,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

“不是魔盒,當然不是魔盒。”

他喃喃說著,打開盒子,看到了裡麵展開著的一張紙條,頓時氣息一滯,嘶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成了,成了,這樣果然能成!這就是謀殺成功的獎勵嗎?也算不枉我耗費的心機與算計。”

“但謎底這東西,還是彆這麼早觸碰為好……畢竟,我們剛發現一個鬥起來還算有趣的人。”

話音落地,他緩緩抬起臉來,望向供桌上方。

昏暗中,隱約可見無數血色細長蠕蟲在他臉上瘋狂爬行攢動,漸漸,這些蠕蟲平靜下來,慢慢堆積在幾個位置,塌陷凸起,勾勒出馮天德的五官樣貌——比起特殊能力的負麵作用,這似乎更像是一種奇異物品。

山下。

朋來鎮彎彎繞繞的胡同裡,一間鎮子邊緣荒廢已久的半塌茅屋內。

黎漸川剛剛換好一身灰撲撲的短褂衣裳,簡單變裝易容,作一個普通賣貨郎的打扮,挑起昨日早準備好在這兒的破扁擔,慢悠悠繞到鎮北,走進鎮子。

紅木匣子太大,魔盒放不下,不易藏匿,也沒表現出什麼奇特,黎漸川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它砸開,取了裡麵的東西,就丟了。

匣子內的東西並不是黎漸川猜想的人腦,或某種怪異,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兩樣東西,一張藥方和一張照片。

藥方有很多地方被塗掉了,隻能看出一些常規藥材。製出的藥應該就是李二太爺說的蓬萊觀給的藥粉,使用方法裡寫了,要把藥粉撒進水源裡,這隻能讓黎漸川聯想到李二太爺下午所說的事。

除此之外,這張藥方還有兩個地方值得注意。

一是這張藥方是用中性筆書寫的,痕跡非常明顯,絕不是鋼筆羽毛筆或傳統毛筆之類,如果黎漸川沒記錯,這個時代還根本沒有中性筆這種東西。

二就是藥方的書寫格式不太像中醫藥方,反倒更像西藥說明書,其中藥效部分有一行未被塗抹,清晰地寫著一行“可短時間內撕破細胞防禦係統,建立可容進出的通道”。

這話看起來有著不倫不類的怪異感。

至於那張照片,不是彆的,正是黎漸川在三桅船上從凱瑟琳手裡搶到過的那張破損照片。

當時他沒能從三桅船上將照片帶來,照片作為副本內的線索,隨著凱瑟琳的死亡重歸副本,本該是很難再次被找到,但現在,卻兜兜轉轉,命運般又來到了他的手上。

黎漸川沒感受到什麼欣喜,反倒是覺得異常燙手,一種好似被無形之力冥冥操控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東西已到了他的手裡,絕對沒有因懷疑忌憚而丟棄的道理。

將兩樣東西都妥帖地收進了魔盒,又穿梭了幾次避免被追蹤,黎漸川才來到這間茅屋,處理了下身上的傷口和胸腹部越來越多的燒傷,暫時把心吞回了肚子裡,重整旗鼓回朋來鎮。

玩家身份暴露在了馮天德眼前,李新棠這個名頭肯定是不能用了,幸好這一天距離晚餐也隻剩下不到兩個小時,晚餐後,他就會輪去下一個鎮民軀殼了,眼下先用著賣貨郎這個身份還是便利的,除了因麵孔太生,剛進鎮子時被小攤販搭話問了問,倒也沒有彆的枝節橫生。

今天短短一日,幾乎所有玩家都披著真真假假的軀殼輪番登場過了,三條時間線也被揭露打通,劇情與線索看似混亂卻已推進許多,對於這些都參與過的任何玩家來說它的信息量都已經足夠爆炸,需要消化了。

黎漸川自覺這一天不僅是過得足夠驚險跌宕,也收獲頗豐,所以晚餐前這兩個小時,他就不打算再摻和什麼了,跳出身份角色,作壁上觀,或許也有意外之喜。

而且,他一個下午加傍晚,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都不在朋來鎮內,定然遺漏了許多變化,消息已經滯後,現在正需要好好打探。

前兩個時間線的玩家,說不準已有對第三條線施加了影響的,或如馮天德這樣,後手起效,恢複了記憶的。

這場混亂才剛剛開始,該多加小心。

“哎,那縮著隻手的貨郎!對,就是叫你呢……長得倒是人高馬大的,耳朵卻不靈光,我問你,你這賣的可有便宜些的胭脂水粉?”

鎮北主街邊,一個胡同口出來一名挽著籃子的婦人,揚手招呼道。

婦人三十上下年紀,柳眉吊梢眼,粗布衣裳,卻做了一些打扮,鬢發都抹得烏黑發亮,兩頰還有桃紅痕跡,一看便是出自在尋常老百姓中仍稱得上是過得滋潤的人家。

黎漸川佝僂著腰,憨厚一笑,眼中適時透出幾分精明算計,挑著扁擔快步過去,應道:“有的有的,這位少奶奶,您挑挑?”

婦人順著他的手往掀開蓋布的扁擔筐裡看去,嘴上嗔笑道:“哎呦,我哪是什麼少奶奶?這可胡亂叫不得。胭脂水粉,怎麼就這幾樣?呀,這味兒衝得,香得太熏人了,跟鎮上水雲香閣裡的真沒得比。”

黎漸川咧嘴笑:“咱這跑腿賣貨的,肯定比不上鋪子裡的好貨,您喜歡那什麼水雲香閣的,就去那處買嘛。”

婦人白了黎漸川一眼,笑罵:“你這賣貨郎,心眼子忒多。”

一個口裡貶著,實則是想砍價買,一個裝傻充愣,讓人一拳頭打進了棉花裡,一陣小買賣的拉扯,最後黎漸川退了一步多送了一小盒香粉,婦人也沒再多計較熏人與否。

兩人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背後胡同裡突然傳來腳步聲。

兩名穿得並不怎麼端正的警察走了出來,兩人一副送人架勢,中央走著的就是除彭老先生之外的那名回春堂的坐診大夫。

三人正低聲說著話。

一名警察道:“大夫,我們羅處是真沒事兒吧?在宅子裡頭不好問,您現在有實話可得說啊,這人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一身血地暈過去?”

那名大夫也是麵露愁容,重重道:“羅處長身上是真的沒有任何傷口,那些血也不知道從何而來,但應當是羅處長自己的,看他症狀,是失血過多導致的昏迷。”

另一人道:“真是怪事!照我說,這朋來鎮就是邪乎……王哥,咱什麼時候能回縣裡?”

被叫作王哥的警察沒應他,隻道:“彆總想些有的沒的,做好羅處吩咐的事。”

“可羅處那……”

“哎。”

另一人還要再說什麼,王哥卻已看到了胡同口立著的人,及時打斷了方才的交談。

黎漸川和婦人與三人打了個照麵,忙都驚懼低頭問好,小心翼翼地給黑皮們陪著諂媚的笑。

倆警察一眼掃過黎漸川,沒多留意,視線隻在婦人身上不懷好意地多停留了一陣,卻礙於正事在身,沒做什麼惡事,便上了主街,走遠了。

婦人偷瞧著他們的背影,後怕地按著心口,也沒有心思再和黎漸川胡侃,拿了胭脂與香粉,便匆匆鑽進了胡同裡。

這樣的世道,很多時候官與匪無異。

黎漸川借著整理籮筐的動作掩下了眼底的冷色和深思,又挑起扁擔,走街串巷地學著這兩日聽見的其他賣貨郎的樣子吆喝了一圈。

七點鐘,他停下,一副累狠了的樣子,尋了個主街上的麵攤坐下吃麵,正好借這時間整理下一天的線索收獲和方才打聽到的消息。

線索收獲實在稱得上多,先從副本劇情來看,可以總結為兩個方麵,就是蓬萊觀和朋來鎮。

前者供奉所謂的靈尊,大概從挖腦魔案開始,就與頻發的凶案有脫不開的關係,和玩家可能存在部分相同的立場,好像是要殺死鎮民,或改變他們的信仰。後者則信仰永生之神,以朋來鎮上這些大戶李家、寧家、周家為首,還修建了海邊教堂,能驅除玩家這樣的遊魂,而且從假死一事和許多言語細節看,可能部分朋來鎮的鎮民真的可以不死。

雙方對立,互相敵視,但朋來鎮又對蓬萊觀似乎存在某種敬畏和忌憚,奈何不得對方,還要配合領戒與藥粉之事,隻是蓬萊觀大概也不能明麵上直接把朋來鎮怎麼樣,甚至還要在某些地方相讓,例如李家新祠堂。

這是一種相當矛盾古怪的關係,內裡必有隱秘,應當涉及謎底。

而且不出意外,這種關係的對抗較量,應該就是這個副本的主線劇情了。

玩家和那非人的說明人在其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暫時還不清晰。

再從玩家方麵來看的話,目前的線索便是三個時間線的分彆總結。

這個之前黎漸川已經做過,眼下又結合剛打探的消息重新捋了一遍,仍覺混亂,估摸著需要借助一會兒的潘多拉的晚餐再獲取一些消息,分析一下,才可能有更清楚的結果。

當然,其中最清楚的當屬馮天德,但黎漸川也隻是清楚馮天德曾在之前的線被玩家殺死取代,目前這名玩家不知通過什麼後手,成功恢複了作為玩家的記憶。

要是黎漸川想得不錯的話,按這局遊戲的破案二十四小時判定,這名玩家對馮天德的謀殺應該已經算是成功了,從前兩條線來到第三條線,何止過去了二十四小時。

這大約算是一個本局遊戲規則明著擺出來的一個空子,隻是三線並行這一點被揭開前,幾乎無人能想到這種方法。

這名玩家已經領先了大部分玩家,率先拿到了作為凶手的好處,大概是距離真相最近的玩家之一。

如果真是這樣,那反過來推測,在這名玩家恢複記憶的那一刻,前麵某條時間線上的他就必然是在當時立即失憶了,隻知自己是馮天德,而不知自己是玩家。這股意識從前線,跳到了後線。

若沒有這樣,而是兩線並行,那這局遊戲就未免漏洞太多了,玩家所擁有的權力過大,一切都可能失衡。

不得不說,富貴險中求,與馮天德的一麵見得還是相當值的。

雖沒套到想要的線索,但卻也另有許多收獲。

至於剛才打探的消息,有價值的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今天傍晚羅大在鎮北的住處疑似被害。

當時羅大帶來的那位二姨太燉了燕窩,端來書房,想與羅大溫存,卻沒想到,一進門便見羅大渾身是血地癱在椅子上,雙眼緊閉。

瓷碗落地,摔得脆響。

下人們聽見動靜忙衝進來,二姨太花容失色,一邊哭喊一邊讓人趕緊去找其他跟著羅大來朋來鎮的手下人。那幾名警察去了暗娼那裡喝花酒,小廝一路跑去叫人報案,嚷嚷得滿鎮子都知道了。

後來回春堂的大夫也被請了過去,診斷卻沒發現什麼。但沒有傷口,卻渾身上下都是血,這怎麼聽怎麼怪異。

黎漸川心裡思索著幾種可能,其中概率最高的,就是羅大被某個玩家殺了,那個玩家已經進入了羅大的身體,這場謀殺是實打實的玩家凶案。

若真是這樣,羅大被發現時的情況卻又有點奇怪。

難道是因為他的身份比較特殊,與報案、查案等事情聯係得太緊密,所以玩家凶案發生在他身上,也不會一般?

若有機會,一定要和羅大再見見才行。

邊想邊吃,一碗麵很快見底。

黎漸川吃完,又要了杯茶,飲著茶,不著痕跡地觀察來往鎮民,傾聽茶餘飯後的閒話。

不知不覺,濃黑的夜色徹底降臨,將整個朋來鎮覆蓋。

主街上燈籠與電燈紛紛亮起,結束一天勞苦的行人也漸多起來,一些趕著夜市的小攤販更加賣力地吆喝著,整條貫穿南北的主街都熱鬨起來。

麵攤上的人坐滿了,黎漸川在攤主趕人之前挑起扁擔,打算趕在八點鐘前找個角落換回李新棠的裝扮,準備準備進入晚餐。

卻就在此時,不遠處熙攘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轟鳴槍響。

旋即,尖叫炸開,行人四散奔逃,亂成一片。

黎漸川猛地轉頭看去,雙目剛一定睛,槍聲傳來的方向,距離寧永壽公寓不遠的一棟三層小樓就忽地冒出濃煙,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道火焰纏身的身影慘叫著撞破三樓窗戶,直直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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