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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跡塗了又乾,乾了再塗。
那些老板看得懂或看不懂的文字寫了又停,停了又寫。
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就有數十張告示被寫完,一些晾乾了,摞在了一起,另一些散落在桌案周圍,散發著濃濃墨香。
正當老板落下一筆,又將一張告示寫完時,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與推門聲,伴隨著自家老妻略帶疲憊虛弱的低喊:“……老楊,老楊!去給我燒桶熱水,一身血味!瞧個熱鬨,真是害苦了老娘,虧得咱還是假死複生那一撥裡的,沒被明裡暗裡地變過去,不然這回你可是要跟鎮北邊的老槍頭兒一樣,做了喪妻鰥夫了!”
“哎,哎,倩娘,我……”
老板應著聲,眼見自家老妻進來,就要到裡間近前,恐她撞上返魂大仙,出什麼事,便忙要阻攔。
卻在此時,眼下一道黑影閃過,方才那一摞寫好乾了的告示竟轉眼就全都不見了。
老板一愣,忘了吱聲。
老妻進來見他模樣,納罕地推了推他:“愣著作甚,老娘使喚不動你了?咦?這些又是什麼,你窩在鋪子裡間,就是寫這些?槍擊火災案……常鬆,周二老爺,陳小少爺?”
“老楊,老楊!”
書鋪內的交談與疑惑都被門窗鎖住,關在了寂靜深夜裡。
黎漸川叼著一遝告示,將那些細碎動靜甩遠,悄無聲息地踩著肉墊鑽進了胡同裡,拖著一條傷腿也仍身形矯健地不停跳起落下,把一張張告示貼滿朋來鎮的大街小巷。
黑皮筆記本雖未在餐桌上明說,但依黎漸川的經驗和猜測來看,這副本裡的破案絕不會隻是自己或自己與凶手二人理清案子究竟,就算破案成功,必然還需要廣而告之,令更多的人知曉真相,才能作數。
他耗費兩個多小時,使儘各種手段,查完證人證據,理好案子,卻並無獎勵到來時,便已確認了這一點。
所以他才會滾了一身墨汁,把自己染成一隻與平時模樣截然不同的黑貓,裝神弄鬼,找上書鋪老板,用玩具熊開口講述案子,書寫告示。
“ledPupu!”
“ledRed21!”
突然,連續兩聲擊殺喊話砸入耳內。
黎漸川奔跑的動作一頓,幾秒後又繼續向前。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屬於前兩線的戰鬥,並不在他眼前的朋來鎮,此時他多想無益,還是先做好眼前的事為好。
最後一張告示貼完,兩行血字突然浮現在黎漸川眼前。
“恭喜讀者破解玩家凶案一件,請查收獎勵。
友情提示:您已吸引了朋來鎮鎮民的恨意,雖微不足道,但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請謹慎行事。”
竟然是這種私密的告知方式,而非全副本通告。
這令黎漸川多少鬆了口氣,他可不想再引來更多的玩家或NPC注意。
他跳進一間無人舊屋內,這將作為他這兩日的臨時基地,藏一些重要但又不那麼重要的物件,給擁擠的魔盒省點地方。
血字隨他移動,到了屋內,因他心念一動,而變成汩汩細流,在他麵前緩緩組成一隻形似魔盒但卻並非魔盒的黑色小盒子。
黎漸川眸光閃了閃,心頭微緊,這破案獎勵的獲得說來容易,卻也並不是那麼容易,但凡四號少一分急切,六號少一分高傲,他黎漸川少一分幸運,其他玩家少一些其他心思,那最終的結局說不定便是迥然不同。
至於案子本身,黎漸川自認是談不上多難的,難隻難在撥雲見日,掃清疑陣,且要確定凶手,並將其殺死。
大腦裡複盤著義莊之事的諸多細節,黎漸川待盒子完整出現後,便立即抬起爪子撥開了盒蓋。
盒子內,一本巴掌大的殘缺舊書躺在其中,翻開一看,卻並非是書,而是一本屬於寧來福的日記。
黎漸川小心掀動紙頁,潦草卻還稱得上清楚的字跡一行一行,映入他深綠的貓瞳。
“民國二十二年六月三十日。
近幾天陰雨不晴,報看不進去,花養不安心。
過午躲在床上一會兒,閉眼便全是周二頭顱飛起,血如雨下的場麵,再度駭得我三魂去了七魄。於是便又後悔,恨極自己,怎的就為了幾錠金子,去做下這等凶事!
這樣說,到底都要怪那逆子,從不體諒老父,時時張口要錢,未有節製。不得不給,便不得不去犯險。
我本是鎮上安安分分一個永生之人,一朝利欲熏心,卻登上蓬萊觀,拜在靈尊腳下,做了叛徒。鎮上無人知曉此事,但我卻知道……永生之神終將棄我,終將棄我!”
“民國二十二年七月初二。
周家去酒樓辦了接風宴,周二回來了。
我特意過去,觀其形容舉止,卻不見瘋癲異樣,難道老友所說之秘必得在那間廢棄義莊內方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