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孫朋來
性彆:男
年齡:17歲
入院時間:2045年2月14日
出院時間:月15日
救助醫院:聖約翰斯第三公益醫療援助中心
救助原因:突發腦疾、精神狀況異常
住址:紐芬蘭島難民營北區十八號
……”
孫朋來,又是孫朋來。
這個名字仿佛在第一次被人知曉後,就陡然拋去了所有的神秘感,開始頻繁地出現,好似不知何時已密密麻麻遍布在這副本裡的蛛網,無處不在。
英漢雙語的病人信息一目了然,簡潔乾淨,乍一看似乎很是普通,與尋常醫院的登記沒有太大區彆,但細細看去,這短短的字裡行間卻又好像蘊藏了太多古怪。
2045年,腦疾?
紐芬蘭島難民營?
前者暫時不談,這份資料裡確實是孫朋來治療腦疾的相關信息,而後者紐芬蘭島的難民營,黎漸川卻是完全沒有聽說過。公開資料和保密資料都不曾記錄,極可能就是這個副本本身的劇情設定,不存於現實,就像切爾諾貝利副本中的God實驗室一樣。
不,這樣說也不全對。
遊戲世界與現實世界大約還是有些隱藏極深的勾連的。
目光的凝滯隻有一瞬,下一秒,貓爪伸出,黎漸川掀開資料,快速翻閱起所有紙頁,努力將其全部刻入腦內。
他清楚七號不太可能給他一份假獎勵,最多會在細節上做些手腳,也知道眼下不是仔細翻看這份資料的最好時機,但他不打算把七號給的這份複印件一直帶在身上,沒有空間存放是其一,不想因留存這些被七號操控的紙而帶來某些後患,是其二,所以他寧願在這裡浪費一點時間,把它們從紙上再複印到自己的腦海裡。
“通過這份獎勵看,這個副本是存在隱藏的第四條時間線的,也就是2045年這條現代的時間線。隻是這條時間線沒有玩家存在,隻屬於這個孫朋來,而這個孫朋來,就好像穿越一樣,從第四條線,到了第一條線,由此衍生出了挖腦魔案,蓬萊觀和朋來鎮的對立,以及之後的一切種種。”
“他算是明明白白地暴露出來,是副本劇情的核心了。”
在黎漸川翻看紙頁時,小紙人踱著步,慢悠悠地說道:“他穿越的目的、原委,與這第四條時間上發生的某些事,或許就是能夠拚湊出謎底的最重要的幾塊拚圖。”
黎漸川放下最後一張紙,抬起眼皮,操縱玩具熊道:“這是你得到的初步分析結果?”
“你不相信?”
七號的紙人小腳一停,語氣萬分誠懇道:“你的信譽我認可,我是拿你當朋友的,三號。”
這真假難辨的狡猾言語,黎漸川是半分都沒聽進去,隻隨意道:“一場交易便交一個朋友,那你的朋友想必是不少。”
“既然是朋友,那就彆彎彎繞繞了,羅大的案子已得到確認,兩個問題和共享的獎勵也已經到位,隻差交易裡的最後一項,你附贈的那條線索,你應該不是想賴賬吧,七號?”
“直接說吧。”
“再浪費時間,我就不得不懷疑你是否是因某個目的,故意來拖著我的了。”
深綠的貓瞳幽幽轉動,透出一絲極為人性化的似笑非笑之色,於淩晨暗夜,令見者毛骨悚然。
當然,這巷子裡可稱得上是人的另一位,顯然是並不懼怕這些的。
他不怕這雙獸瞳,也不怕這話裡顯而易見的試探與懷疑。按他自己的話說,那就是作為一個實誠人,他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所以小紙人仍從容地踱起步來:“哎,話不能這麼說,友好而充分的交流勢必會占據一定的時間,因為人類的溝通就是這麼冗雜繁複,充滿了有趣的博弈和心機。”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接下來進入周家,是為了和第一條線十二號之間的那場交易吧?”
小紙人笑嘻嘻地扯開嘴角:“要是這樣,那你的時間也就無所謂浪費與不浪費了,無論如何,你都已經來晚了一步。這一點,也就是我要贈送給你的那條線索。”
交易被猜到,並不令黎漸川意外。
哪怕他和十二號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無縫,也都不可能完全避開七號這種遍地撒紙人,四處藏耳目的操作。
“什麼意思?”
黎漸川微微蹙眉。
七號背起兩條紙裁的小胳膊,也沒賣關子,咋了咋舌,直接道:“你們的交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無非就是與恢複記憶的後手或奇異物品有關,再多的,就算有真空時間作保,也不會輕易交易泄露,畢竟魔盒遊戲裡,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
“愛侶反目,朋友背刺,親人相殺,我見得簡直太多太多。規則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歸根結底,保不了什麼。”
“所以呢,以玩家與玩家之間信任基礎來看,你們目前能交易的也就是這個範圍。在這個範圍內,奇異物品的可能性最大。”
“前兩條線的玩家肯定有死於非玩家手中的,NPC,魔盒怪物,劇情詭異,等等,皆有可能,也有一些活著,但目前未恢複記憶來到第三條線的,按副本的自動推演,會在前兩線玩家時間結束時,將他們的玩家記憶封印,讓他們作為NPC在副本內存活下去——以上這兩類玩家,都會在遊戲內遺留下自身魔盒內的奇異物品,當然,前提是他們有的話。”
“後者嘛,如果失去記憶時奇異物品散落出去了,沒有把握在自己手裡,那等到記憶恢複,八成奇異物品也會自動恢複。這一點算是我的猜測。就說寧永壽,他的銀色手機,你自然見過。你相信那是他哥哥的,而非他自己的嗎?”
“嘿,我可不信。”
小紙人晃了晃腦袋:“前者嘛,奇異物品大概率會散落。因主人已死,沒有掌握在玩家手裡,隱藏得比較深,不易被發現。但也不是說絕對不會被人發現。十二號應該就是在周家發現了這麼一件散落的奇異物品。”
“他自己不好下手,至少在第一條線裡不好下手,所以才提出了這麼一樁交易。”
“但這樁交易,你注定是完成不了了。”
黎漸川品出了這番話裡的意思,他判斷出七號並非是在詐他,便也乾脆道:“你是說,那件奇異物品已經被取走了?”
小紙人看向他:“沒錯。”
“不瞞你說,朋來鎮上有權有勢的這些人家,我都已經盯住了,周家自然也不例外。他家那件奇異物品,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想輕鬆拿走,無異於癡人說夢,多少都要吃些苦頭,才有可能取出。”
“這些苦頭你這種身子骨或許吃得起,但大部分玩家,即便是獵殺者,也都是有些吃不起的。”
“吃不起,也沒必要吃。”
黎漸川抖了下毛耳朵:“看來這件奇異物品比較雞肋。”
“也算不上雞肋,隻是不太靈活。”小紙人咂摸著嘴道,“以我目前觀察到的,它的能力應該是保護,類似護盾那種,但在使用期間無法隨人移動,而是劃定保護範圍,將人禁錮在其中。防了外敵,卻困了自己,對大多數資深玩家來說,都不怎麼劃算,可以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而且一般來說,這種護盾,弱點也都相當明顯,隻看是否能找出了。”
黎漸川道:“要是真如你所說,收益與付出難成正比,那十二號為什麼會想要交易這件奇異物品,那又為什麼會有人願意吃了這些苦頭,趕在我之前,將這件奇異物品從周家取走?”
“十二號沒有理由專為我設一個套,交易規定了意外情況的責任分屬。”
小紙人抬起小手一晃:“這就要說到我這條線索的完整內容了。我說過,我是很有誠意的,而且我沒有現在就和你開戰的想法,所以當然不會拿一件奇異物品的不完整消息就把這條線索敷衍過去。”
“我的線索裡,周家的奇異物品隻是一個關鍵點,另一個關鍵點,則是剛才提過的那位,寧永壽。”
“寧永壽?”
黎漸川念頭急轉,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果然,下一秒小紙人便道:“在晚餐結束後,我們還被義莊的事絆著腳步時,有些事已經發生了變化,從過去影響到了現在。”
“我的紙人附身的周家老仆,在幾個小時前,還是兒女雙全,晚年安度,但就是短短一個刹那,他就成了周家最低等的仆役,一身傷病,兒子厭棄,無人養老。”
“造成這個變化的,就是這些仆人口中的一件事,也是寧永壽在第一條時間線,向後施加來的影響——兩年前,寧家曾派人在全鎮範圍內搜尋並高價收購奇異物品。周家的那件奇異物品,便是在那時,被周家一名老仆用自家小女兒一條命,偷了出來,私自賣給了寧家,作價十塊大洋。”
“一件奇異物品,一條人命,十塊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