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瞬息降臨,二號還仍垂眼瞧著自己的手指,好似全無所覺。
潮涼的霧氣洇濕了他的發梢,好似細露沾染草葉。
突然,草葉顫動,細露被猛地甩出,二號的脖子竟在眨眼間堪稱詭異地一下子轉過了一百八十度!
李新棠那副風流英俊的五官被硬生生捏成了清醒而狡詐的瘋子模樣,漆黑的眼興奮抬起,銳利癲狂地看向撲來的黑影,兩側嘴角高高翹起,鮮血與肉糜濺得零碎。
幾乎就在轉頭的刹那,二號右手如電,呈擒拿爪狀,暴烈甩出,一把掐住黑影,瞬間捏爆!
哢嚓脆響,黏稠液體迸射。
原來落下的偷襲者並非是彆的,而是一顆被精心打扮過,裹滿了雜草與皮毛的碩大鳥蛋。
“雕蟲小技。”
二號隨意甩了下右手,將其插回褲兜內,又灌了口拎著的紅酒,繼而微笑著掃視四周高聳的林木,高興道:“看來你就在附近,可鳥籠竟然沒能觀察捕捉到你的存在,你身上也是有點好東西的嘛。”
“來追你真是追對了。”
“彆躲啦,躲著多沒意思,出來打架呀,殺我呀!我這麼多魔盒,這麼多奇異物品,你就不想要嗎?辛辛苦苦解謎,奮鬥一整局遊戲,也就是能拿一個魔盒,哪有殺人來得快?”
“你現在的身體應該是鎮民角色吧?我也是鎮民角色,鎮民角色之間出現玩家凶案,被殺的玩家會和角色一起死亡,獲勝的玩家雖然不能改變身份,轉移精神體到對方體內,但卻可以得到玩家和角色這兩者的一半記憶,也很劃算對不對?”
“就算對李新棠不感興趣,那你也知道我是獵殺者,你就不好奇我這個獵殺者的記憶?”
“哈哈哈哈來吧,出來!來殺我!”
“殺了我,魔盒,奇異物品,記憶……就都是你的了!”
五六米外。
黎漸川伏低身體,蹲在高高的樹冠內,冷冷地看著林地中間手舞足蹈的人,收斂著氣息,動也不動。
他在製造機會,也在等待機會。
如果他的判斷沒錯,那座漆黑的鳥籠除了吸引、抓捕精神體外,還有一個覆蓋周圍、感知周圍的能力。
這項能力的範圍就是鳥籠氣息與黑羽籠罩的範圍,大霧似乎對其有所限製,令這範圍在不斷縮小,現下已不足二十米。
當然,這個觀察結果的前提是,這所謂的縮小不是二號故意製造出來誤導他的假象。
二號似乎能確定他就在這片樹林間。
但因印章的未被直接發現就會被下意識忽略的效果,隻要他不冒頭,鳥籠和小稻草人應該就無法發現他的具體位置。
“乖乖貓咪,快快出來!”
二號徘徊在林間:“你就不想用你尖尖的小爪子撕碎我的腦袋嗎?我可是很懷念一把就將小動物的腦袋捏碎的快感呢,你的腦袋比起普通動物是不是更硬一點?”
“像堅果,還是像核桃?會爆腦漿嗎?”
他說著,霍然回頭,又抬手擊碎兩道襲來的黑影。
碎石塊和雜草於半空散開。
“隻會些小陷阱小把戲……難道你其實是不想做貓咪,而更想做一隻膽小得隻會窩在陰溝裡的老鼠?”二號表情誇張地擺出憐惜模樣,“喔喔喔,小老鼠,瑟瑟發抖的小老鼠,還真是可憐呀……”
“嗖嗖嗖!”
他走動間不知又觸發了什麼,周遭數棵林木紛紛落下無數被雜草裹著的石塊,如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其間還夾雜著某種鳥類的蛋。
大部分石塊被輕而易舉地躲開,少部分被擊碎,但仍有一些鳥蛋被碰裂,灑下稀稀拉拉的黏液,粘在二號手臉、脖子等露出的部位。
這些部位沒有如同之前擊碎鳥蛋的那隻右手一樣安然無恙,而是很快泛起了微紅。
二號低頭嗅了嗅:“你往這些鳥蛋裡加了強腐蝕性的藥劑?可惜,我這身仿生皮,可以說是百毒不侵。”
話音未落,周遭樹冠再次震動,更多的石塊與鳥蛋再次砸下。
“嘖。”
二號跳起,迅速閃躲,還遊刃有餘、頗有閒心地伸手抓來一顆掉落的鳥蛋,敲開一個眼,瞧裡麵的蛋液。
一波落完,二號停下,翹著嘴角正要再說什麼,又一波石塊與鳥蛋卻再次馬不停蹄地砸了過來。
二號的臉色陰沉了一瞬,旋即閃身繼續躲避。
就這樣,一波又一波石塊與鳥蛋襲擊不斷,幾乎將此處整片林地都攪得狼狽不堪。
黎漸川知道這操作對二號完全造不成任何傷害,但從二號越來越掛不住的誇張笑容和逐漸掩飾不住陰冷之意的目光來看,他耗費時間設置這些小玩意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了。
碎石與蛋液橫飛的亂雨中,林地草叢與稠密樹冠裡四處散落的碎鏡片靜默微小,毫不起眼。
忽然,其中一枚碎鏡片微微一顫,於林中人腳邊閃出一道影子。
渾身裹滿亂草的狸花貓咬著血瞳匕首,如一道涼霧般劃過二號的腿後,又在危機降落前,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穿梭離開了鳥籠籠罩的範圍。
一柄水果刀叮地一聲紮進一塊巨石內,緊貼著狸花貓的尾巴尖而過,削掉幾根細毛。
二號張開手指,刺空了的水果刀自動回到他的掌心。
“閃現能力……加強力破防類的奇異物品?”
他掃了眼自己的腳後,一道血線從兩隻雪白的襪子內同時緩緩滲出。他兩腳的跟腱被割斷了,仿生皮的防護沒擋住這一擊。
“不挑要害來一擊必殺,反而是傷些不死卻限製行動的地方,是知道我對要害戒備最高,還是要溫水煮青蛙,慢慢磨死我?”他喃喃念叨著,“很有戰鬥想法,我喜歡。等下或許可以把小貓咪做成龍虎鬥這道大菜,嘗一嘗。”
話未說完,亂雨再來。
二號見狀,額角的青筋不受控製地焦躁彈跳了一下。
蒼蠅殺不了人,但卻著實煩人。
一把匕首出現在二號手中。
他反手兩刀直接剁下了自己已經喪失行動能力的兩隻腳,以仿生皮隨便一裹,止了血,便邁動沒了腳的兩條光禿禿的腿,快速退出亂雨攻擊的範圍。
傷口摩擦不斷,他卻好似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即將跳出亂雨之時,狸花貓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腿邊,一躍而起,劃向腿彎。
但也就在此刻,二號臉上的焦躁突然消失了。
他愉悅挑眉,嘴角帶出一絲笑意,右手憑空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
狸花貓的頭頂微光一閃,一隻握著水果刀的手無法被感知地瞬間被勾勒出來,朝著狸花貓的腦袋狠狠削去!
水果刀詭異刁鑽,滲著迷蒙血光,卻在勢在必得落下的瞬間,意料之外地刺了個空。
狸花貓未卜先知般,提前一刹開啟了鏡麵穿梭,偏頭躲開了致命的一擊。
他裹滿亂草的背後抬起了一顆屬於玩具熊的小小腦袋。它一直在狸花貓視野盲區不斷爬動觀察,早有防備地盯著四周。
同一個地方,怎能吃虧兩次?
狸花貓消失,二號的目光卻沒有立刻從那處消失之地移開,而是若有所思地凝固了片刻。
“鏡片……”
他閉了閉眼,忽然抬手打了個響指,空中的鳥籠微微一震,無數黑羽紛飛飄下,眨眼就將周遭的樹木與地麵全部遮蓋,不露一絲縫隙。
黎漸川將要再次進行鏡麵穿梭的動作一頓。
與此同時,細小的微光閃動在狸花貓伏低的腹部下方,那裡不知何時沾了一片黑羽。
槍口迅速勾勒出來,在黑羽的定位中扳機扣動。
玩具熊的視角留意到危險,黎漸川立即跳起躲閃,弓起的脊背卻在瞬間撞上了一片冰涼的尖銳——這詭異的穿越空間距離的攻擊,竟然可以同時出現不止一處!
撕裂般的劇痛傳來。
黎漸川悶哼一聲,鮮血噴灑。
他半邊身子被切下,成了拋飛的肉塊,半邊身子翻滾墜地,在鏡麵穿梭開啟時閃離了原地。
死亡的感覺來了又去。
狸花貓的身軀在一片草叢裡再次完整,黎漸川忍著腦內如被風暴刮過的混亂撕裂感,臉皮不斷抽動,目眥欲裂。
印章失效,二號已飛速而來。
黎漸川不敢在原地停留,雙腿發力,踉蹌著站起,立刻也狂奔起來。
不過三兩秒,他的背後就已出現了二號的身影,二號竟又把被黎漸川削了一刀的小腿切了,隻剩兩根大腿,瘋狂地邁動著追趕過來。
這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瘋子。
黎漸川也發了狠。
他一邊把動力血管壓榨到極限,瘋了般提升速度,如同世界上最敏捷的獵豹般穿林過葉,一邊時不時灑出鏡片,開啟鏡麵穿梭,改變方向或向前閃現,同二號拉開距離。
但追蹤類的奇異物品緊緊咬著他的影子,讓他根本無法真的甩開二號。
一追一逃中,二號身上微紅的部位散發出了奇異的香味,蛇類的嘶鳴聲開始靠近,一雙雙蛇瞳在霧中亮起。無數毒蛇聚集,如見美味,彈射襲擊,撲落到二號身上撕咬。
鳥蛋裡的藥劑帶來的並非是腐蝕,而是吸引。
二號被蛇群糾纏,速度陡然變慢。
可他人未追上,卻仍有微光不斷閃爍於黎漸川周身四麵,勾勒出握槍的手,水果刀,或匕首,以各種各樣刁鑽狡詐的角度襲來。
其中最古怪的就是那柄水果刀,黎漸川哪怕隻是被輕輕碰到一絲,也會在瞬間有種死亡來了又去的混沌痛感。這應當是件見血封喉的奇異物品,碰到,見血,便會真的死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