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學?你不在這學校念了?”閆寒問。
他印象中這種程度的打架校規不會直接把人開除?
“是啊, 他們說我心腸太歹毒了, 所以情節很重。不過倒沒有開除我,隻是開除學籍了, 但我父母覺得丟人, 就要把我轉走。”吳建無所謂地說。
閆寒:“……”
“走了也好,走了就自由了。”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吳建突然笑了一下, “你不是很好奇是誰在背後搞你嗎?……我聽說過你的事,聽說你練過, 很能打, 但你以為校園暴力就隻有那一種嗎?把人叫到偏僻的小巷裡揍一頓?我告訴你, 現在早就不是那個年代了。”
“什麼意思?”
“有一種校園暴力是溫聲細語地跟你說話,不打你也不罵你,但你不能反抗也不能得罪他們, 因為一旦觸怒了他們,你就會被四周的人冷落,會被人造謠傳黑料,會被陷害成為全校人的笑柄。甚至會體會到老師的冷漠, 朋友之間說出賣你就出賣你的虛情假意……”
“這才是真正的校園霸淩。十八班那幾個?他們的玩法太低級,已經過時了。”
閆寒:“……”
聽他這麼一說閆寒倒突然意識到,什麼傳黑料試圖讓四周的人冷落他……這不就是自己現在正在遭遇的事情嗎?
“嘶,所以我其實被霸淩了?”
“……”
吳建看他,像看個外星人一樣。
到底是什麼樣的粗神經才能連這點都注意不到啊啊啊!
於是吳建再一次抓狂了。
明明很正經很悲壯的話題也突然變得沙雕起來。
閆寒:“……”
很無辜地眨眨眼睛, 可能是因為神經真的很粗壯, 還自帶一身看家本領, 他一直都是這麼無所畏懼的。
以前他還被人叫閆哥或者三哥的時候就沒摻和過勾心鬥角的事,閆寒一直都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有人敢為難他?
乾他丫的就完事了!
所以冷不丁換了個身份和背景大哥才會一直很懵圈很不習慣啊。
當然注意不到這些可能也跟他原來的學校太破有關係,他哪兒在這種高配置的貴族學校裡頭讀過書呢,可能人家社會精英家的孩子不像他們那種小縣城裡隨時隨地都會倒閉的學校裡的野孩子,有權有勢的孩子似乎更喜歡從側麵著手解決問題。
這也能理解。
不過現在看來,不知道是不習慣有不習慣的好處,還是大哥臉皮真的夠厚,那些惡意中傷的話連給他撓癢癢都不夠。
而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比如說讓他遇見了熱情似火的溫玨榮、寬厚講理的老班長還有學校男神林見鹿,他也沒被人孤立,所以那種吳建口中的校園霸淩他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啊!
“……艸,搞半天姐姐我這是在對牛彈琴。”吳建翻了個白眼,掐著蘭花指整理了一下自己剛剛被嚇得淩亂的發型,開口罵道:“我竟然還想臨走之前在你身上找點兒共鳴,我跟你說個屁!”
閆寒:“……”
“彆介彆介,你再跟我說說,你還沒說完呢。”
閆寒最後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兩個人一起蹲在牆根兒下,說起了校園霸淩事件。
吳建說起來其實也是個小苦逼,因為從小就是個娘娘腔還總覺得自己是女孩子,行為舉止都異於常人,性格又比較軟弱,所以從小學到初中,班上無論男生女生都喜歡欺負他。
年幼懵懂的時候他也不懂為什麼,隻能依靠本能去學習如何討好其他人。
後來乾脆打入霸淩者的團體內部,甚至幫助他們去欺負其他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使他免受欺淩。
上了高中以後他的這種技能就練得爐火純青了,隻不過他發現這裡的“霸淩”手段又高級了許多,正如他上麵所說的,真正的霸淩者從來都不會公開自己的惡行,他們會一步一步地蠶食著你的心智,令你感到恐慌,感到無能為力,直到完全臣服為止。
有很多青少年都是單純天真,清純無害的。
但有時候未成年人的惡才是真的惡。
這種惡不單純是指對外人,對一些“內部人士”也一樣。
在霸淩者的內部,一旦選擇了陣營就要一直為頭目做事,不願意,不做或者做的不好的後果都會很慘。
可儘管如此,成了霸淩小團體中的一員的吳建還是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混得不算風生水起,但至少不會有人嘲笑他是娘娘腔,他可以混跡在女孩子的群體當中跟大家以姐妹相稱,做回自己。
直到今天的事情發生。
“我是被她拋棄了,因為做錯了事。”吳建苦笑著,語氣間竟然帶著一絲少年人不該有的滄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會去推你們班的那個同學,隻是她們吵了起來,吵得我心很煩,那個時候我想要跟一切同歸於儘……唔,我是不是變態了?”
閆寒:“好像有點兒。”
吳建:“……”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不是被學校開除也會被她搞死,小爺受夠了!我還不如自己走!隻是不知道到了新的學校又會是什麼樣。”說到後麵,吳建不由得又苦笑了一下,而後情緒忽然又開始激動了,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
“可我又有什麼錯?我從始至終也隻是不想被人欺負被人踩在腳下而已!我又能怎麼辦呢……”
“啊。”聽著對方的種種抱怨,閆寒抬眼望向頭頂上被大樓切割出來的一小塊藍天,想了想,還是說:“可你就是做錯了。”
扭頭對上吳建驚詫的目光,閆寒說:“你錯在不該趨炎附勢,更加不該為此做愧對良心的事,傷害彆人。”
“你懂什麼!”吳建有些激動地反駁:“都說了你這種被上天眷顧的人永遠都不會懂得我的痛苦……”
但閆寒已經截斷了他的話。
“如果是自己軟弱,那就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如果是害怕孤單,就也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你隻有自己做得足夠好,有能力保護其他人的時候你才會擁有真正的朋友。”
陰影中,從側麵看上去閆寒臉上輪廓鮮明突出,吳建以為自己看錯了——他覺得說這番話的顏晗臉上寫滿了剛毅。
閆寒說:“與其巴結討好彆人都不如把這時間用在學習或者其他提升自己的方麵兒上了。有人打你,那你就在正確的時機用恰當的方式加倍打回去。有人羞辱你,你也要加倍羞辱回去。有人冷落你那就學會享受孤獨。娘娘腔怎麼了?娘娘腔吃他家大米了嗎?隻要你行得正,你就比那些非議你的所謂的正常人要好上百倍千倍,是他們該感到羞愧。”
最後他拍了拍吳建的肩膀:“綜上所述,軟弱不是你的錯,你是錯在放任自己一直軟弱下去。”
說完,閆寒用兩隻手一撐自己的膝蓋,從原地站了起來,還順便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發覺吳建這回竟然安靜下來了,還滿麵通紅,眼珠子亂顫、看自己的目光都帶著水光,閆寒不禁用手指騷了騷自己的臉頰,開始思考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有點說得太重了。
那麼說也是為了他好,這個吳建本來沒有壞心,大概是硬被這樣的環境給憋壞了。
這樣的人如果沒有點透他,到了新環境不是給他自己帶來麻煩就是會給彆人製造麻煩,也隻不過是另外一個悲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