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是什麼圖書館?監控視頻有官方具有法律效力的證明嗎?誰知道您的視頻是不是又是偽造的?”
“我……就是省圖書館啊!那裡的監控視頻怎麼可能是偽造的!”唐弘博失聲大喊,簡直要被氣瘋了,“或者校園裡的!昨天我們倆還見麵了!總會有證據吧!”
“九班和十班的位置這麼近,難道您和龔玉雪不小心一起上下了一次樓梯就能算見麵嗎?”龔玉雪的監護人直接截斷他的話:“除非您能拿出切實有效的證據,否則……”
被氣瘋的唐弘博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也覺得一定能找到證據,隻要肯花時間調監控,肯去搜集證據。
隻是在座的老師和家長顯然都不大認可這種做法。
穀主任痛苦地揉了揉鼻梁,像這種雙方都咬得死死的,還兩邊都沒有證據的情況他在學校裡頭也是第一次見。
倒是聽了唐弘博的一番描述,唐母更傾向於兒子這是一時鬼迷心竅。
她畢竟了解自己的兒子。
於是唐母對在場的幾位老師說:“這孩子平時憨是憨了點,跟同學相處的也不是很融洽,但要他做出陷害彆人的事,他絕對不會有那個膽子……”
“可他偏偏就是做了。”以為她這是要為唐弘博開脫,剛剛目睹了反轉、已經不能再失望的年級主任風風火火地打斷了唐母的話。
唐母的臉色再一次變得難看起來,但她還是堅持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唐弘博會做出今天這樣的事,一定是被人教唆的。他還是個孩子,整天被人洗腦,難免會做錯事……”
“這位唐弘博的媽媽,難道您是在暗示您家兒子受了龔玉雪的教唆?”龔玉雪的監護人再次開腔,“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您是個成年人了,像這種不正當的指控和汙蔑我們是可以告您的!”
“你……”唐弘博的母親也被氣得不輕,明明好好說話就可以,非要動不動就扯法律,這樣聽起來誰都會煩。
而且看樣子對方身上還帶著一些錄音設備,這就更難搞了,畢竟誰都不是律師,誰來學校給自己孩子處理糾紛也不可能帶一名律師過來!
這下子不僅家長不敢輕易開腔,就連校方也不敢隨便出聲。
畢竟但凡這件事處理上有一些偏頗,相關證據被傳了出去,那可是會影像到麓澤高中的名譽的!
幾方一度陷入了膠著的狀態,安靜了一小會兒,就聽龔玉雪的律師又說道:“已經是中午了,這件事情我看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出定論,孩子下午還得考試,穀主任您看,這件事能不能慢慢調查,先讓我們去吃個飯?”
他這樣有禮貌的問,任何老師都無法拒絕。
但聽了這話,閆寒的脊背卻略微抻直了一些。
像一隻嗅到危險的小豹子一樣,他的目光變得淩厲了許多。
——之所以唐弘博和那名十四班的同學一直都在說真話,是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穀主任或是年級主任的視野範圍。
但如果就地解散,誰知道一個中午過去會有什麼人接觸上他們?
說不定到了下午,這口供就變了。
雙方過招都不隻一次兩次了,他相信龔玉雪有這種能力。
但這會兒唐弘博的父母以及那個十四班同學的父母嫌丟人,不想再待下去了。
一聽有人說要解散,他們也不反對,心裡都在琢磨著等會兒怎麼求求穀主任,希望能夠減輕自己孩子的處罰。
所以解散這事兒一拍即合,這種時候閆寒作為受害者的感受反而沒什麼人在乎了。
但既然是受害者,閆寒也就能在關鍵的時候行使特權。
他留不住龔玉雪,但至少可以留住其他人,再拖延一下時間。
於是他說:“那就算沒有幕後主謀……我也不想管誰是幕後主謀,老師,我隻想讓陷害我的同學對我道歉。”
“這是應該的。”穀主任說。
閆寒這麼說的時候龔玉雪還看了他一眼。
好歹還是個小姑娘,道行不夠深,她的表情雖然很正常,看不出什麼情緒,但目光中的鄙夷卻遮蓋不了,仿佛在跟閆寒說,這一局她也沒有輸,最次就算他們打了個平手。
麵對這樣的目光,閆寒輕輕衝她笑了一下,無論表情還是目光都十足和善,燦爛而溫暖,就仿佛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嫌隙,隻是兩個無辜的人因為無厘頭的原因被湊到了一起。
對上這樣的目光,龔玉雪愣住了。
梁子都結了這麼深了,今天這一幕她很明顯是被這個顏晗反將了一軍,要說對方對她沒有敵意她是不信的。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天真無邪的人。
但對方對她的這一笑又的確讓人感受不到任何針對和仇視,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隻憑這一點,龔玉雪就忍不住再次重新審視起了這個人。
這人要麼是真傻,要麼是道行比她深。
而龔玉雪傾向的真相則是後一種。
以前她還覺得能讓林見鹿神魂顛倒不惜放棄原則是因為對方罕見的容貌,以及那種粗狂的、豪邁的她永遠都學不來的性格。
但現在看來……這人比她所以為的還要難對付許多。
目光恨不得在空中交戰幾百回合,過後龔玉雪才禮貌地跟諸位老師說再見,表示自己會積極配合學校調查,有什麼事都可以隨時找她過來。
而後才起身,打算真的去吃午飯了。
隻是她人才剛剛走到辦公室門前,那門卻突然被敲響了,緊接著門被推開,一條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龔玉雪驚訝地睜大眼眸,倒退了一步:“你……你怎麼來了?”
門外,沒有什麼表情的林見鹿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邁開長腿徑直走進這間辦公室中,對穀主任說:“穀老師,我有點事要找您。”
“嗯?是什麼事?”
本來已經疲憊地癱在椅子上的穀主任突然坐直了身體,他了解林見鹿,知道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林見鹿沒有立即答話,他這樣的身高站在這間辦公室裡儼然比所有人都超出了一大截兒,但他很低調,眼睛隻往一處沙發的角落裡看過一眼就再也沒看其他,仿佛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後他規規矩矩地將手中的牛皮紙袋交給了穀主任。
眾人就隻見穀主任在看了封麵上的幾個字後,臉色倏地一沉,竟然當場就將那個牛皮紙袋給拆了開來。
辦公室中本來要給閆寒正式道歉的過程被打斷了,其他人也不解為什麼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穀主任就這麼著急地去看裡麵的資料,但站在門口的龔玉雪卻沒有繼續離開,她就站在那裡,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在把裡麵的資料統統看完以後,穀主任憤怒地將那幾頁紙給摔在了桌上。
“秦老師,龔玉雪分班考試是你監考的?”
他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暴怒的樣子,但可能是太過生氣,說話的時候語氣反而平靜了。
平靜得有些可怕。
至少九班的班主任秦老師是這麼覺得的。
聽見這個問題他額上瞬間爆出冷汗,眼神飄忽不定地問:“是……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嗬。”穀主任簡直被氣笑了,緊接著就爆發出雷霆怒火,他大力地用手指點著桌子,發出一陣“砰砰砰”的聲響:“你把九班同學的試卷直接給她抄,還問我有什麼問題!”
穀主任話音一落,辦公室裡的老師、學生包括家長都齊齊一驚。
每學期的分班考試意味著什麼,在場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是家長也再清楚不過。
而這位龔玉雪同學據說是文轉理通過考試直接空降到九班的,彆說學生對她多有崇拜,其他知道這個情況的家長都有不少拿她做過正麵教材。
不說彆的,至少唐弘博的父母就知道這個情況。
自己的兒子自從高一上學期以後就一直與九班失之交臂,但這位文科的女同學卻直接通過考試進入了九班,家長心裡說不羨慕嫉妒是不可能的。
但怎麼……原來這些都是假的?
穀主任說完以後龔玉雪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她“監護人”跟她對視了一眼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這個時候他也沒空表示出驚訝,隻是還把剛剛那些要證據的說辭說了一遍。
但這次聲音比之前都小了很多,完全沒有了剛剛囂張霸道在裡麵。
——因為這一次他要證據,穀主任就真的給他拿出了證據。
還是切切實實的鐵證!
分班考試文轉理的情況畢竟算特殊,所以龔玉雪的考試形式跟其他人不一樣。
數語外她是跟著其他同學一起考的,雖然從高二上學期開始學校的數語外也要文理分家了,但作為剛剛開學的分班考試,這個時候這三科文理的試卷還都是統一的。
而為了追求麓澤高中一直以來貫徹的公平,即便是龔玉雪也不能例外。
她想去理科班,要麼是像林見鹿那樣隻算數語外三科成績來分班,要麼就是另外參加理化生的考試,然後按六科成績來進行分班。
龔玉雪選了後麵那種。
不過沒分班前她始終是文科班的,除了不方便安排考場以外龔玉雪還以希望能有始有終的理由要求跟其他同學一起參加完文科的考試,所以經過年級組的討論,就由讓龔玉雪正常參加文科考試,理化生三科單獨考。
單獨考的形式也很簡單,因為隻有她一個人,也便於管理,所以年級主任就安排九班的班主任、同時也是年級理科組的教育組長代為監考。
在此之前她還以為這樣就已經貫徹了麓澤高中一直以來的公平。
但她萬萬沒想到龔玉雪竟然會作弊!
還是在秦老師的包庇下!
感覺又一次被玩弄了的年級主任率先拿過那幾張紙,上麵是打印的圖像,雖然圖像是黑白的,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出這是打印的視頻圖像。
第一張的背景是老師辦公室,龔玉雪正在伏案答題,秦老師就坐在她旁邊的另一張書桌前批卷子。
而圖像上,看龔玉雪的姿勢和她桌麵上的擺設,感覺就像是她在照著一遝卷子抄題。
第二張則是她桌麵的放大版,那上麵被她照著抄的卷子上的內容已經清晰可見,那是一張已經判完的物理卷子,內容正是分班考試的內容,就跟一本卷子釘在了一起,龔玉雪正將上麵對的選擇題答案寫在自己卷子上。
……
第三張則是這次考試的幾張影像……
其實後麵已經不用看了,龔玉雪的考場也在三樓,而且還是特彆偏僻的教室角落,她大概同樣不知道監控已經好了,所以背著老師的時候就會拿出小抄來……
林見鹿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對諸位老師彙報說:“是看監控的老師發現了她拿出小抄的這幕,我就順便查了查。”
“龔玉雪,你竟然作弊?!”這次是年級主任不敢置信的尖銳叫聲。
而知道那幾張圖片是什麼的時候,龔玉雪的表情還能猶自保持鎮定。
隻是她的臉蒼白如紙,才稍稍暗示了一些主人此刻的心情。
她沒有回答年級主任的話,而是直直望向林見鹿:“順便查了下?以前的視頻是哪裡來的?是你故意找出來的?你為什麼要故意這麼做?你回答我!林見鹿!”
後麵三個字吐出的同時,她是真的哭了出來。
如果是林見鹿要找她的把柄,即便她答分班考試題時的監控錄像已經被處理掉,她也一點都不好奇對方是怎麼找到的。
她現在唯一接受不了的是——這個人竟然絲毫不念兩家舊情、也絲毫不在乎他們一起長大的情分,就將她給扒了出來!
最近這半年來,她大概是真的瘋魔了。
就是從林見鹿突然文轉理去了理科班的時候開始。
他們本來是青梅竹馬,她早就喜歡他了,隻不過林見鹿智商高,向來一副不懂感情的樣子,她也從沒有著急、勉強過。
——如果兩個人永遠都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一起讀書,就這麼青梅竹馬下去,相信他終有一天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龔玉雪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她卻沒料到學校裡會突然冒出一個人,不僅吸引了林見鹿的注意力,還令他去了理科班,甚至還開竅了!
從小就在爾虞我詐中長大,雖然是機關算儘,但龔玉雪也隻喜歡過這麼一個人。
所以從林見鹿變了的那天起,她就徹底亂了陣腳。
但她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急。
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陷害也沒有傷害得了這個人,龔玉雪仍然保持著鎮定,她告訴自己隻要她還跟林見鹿一個班級她就還有機會。
畢竟隻有她能夠配得上林見鹿。
畢竟他們兩個認識了這麼多年,她不信會有人比她更適合林見鹿。
隻可惜她始終無法像林見鹿那樣。
她並不是什麼天才,無法在做一名全麵發展的優秀學生的同時再去學好理科。
她文科的好成績還是因為想要與林見鹿比肩、每日發奮學習得來的,彆人看她學習的時候風輕雲淡,但其實沒人知道她每個周末回家都要瘋狂地補習。
在短短半年內她真的無法成功拿下理科的所有課程。
家教找了不少,一整個暑假都在補課,但理化生始終不見什麼起色。
雖然數語外的成績都好,但她知道以林見鹿的能力這次分班考試一定會去九班,可她的理化生的真實成績卻依舊太低……
雖說是有了些基礎,但想要空降去九班也是不可能的。
她是以為這次分班林見鹿必去九班,而以那個顏晗的實力絕對去不了九班。
這樣好的單獨相處的機會龔玉雪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過,也不是沒想過直接找老師將她安排去九班,但林見鹿不喜歡搞特權的人,她要是直接空降到九班其他同學也會有看法。
再說如果文轉理的第一次考試就直接考去了九班……她相信林見鹿一定能看見她……
所以思前想後,臨考試前,她還是找上了九班的班主任,讓他幫助自己考去九班。
……
但她沒想到,這也是最令她生氣的部分。
——動用了那麼多的財力和關係,結果她是去了九班,可林見鹿為了那個顏晗竟然生生考去了十班……!
想到這裡,龔玉雪猩紅的眼眶再也遮掩不住暴躁,她已經無心再狡辯解釋,林見鹿親自動手找到的證據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顆稻草。
她直接瞪視著屋內眾人,話語間一改往常的乖巧,這次卻充滿了盛氣淩人:“到了九班以後我自然會認真學習,隻要再給我半年,我的成績會超過九班半數的人,我隻是提前到了這裡,不算作弊。”
龔玉雪的話令辦公室裡的人齊齊倒抽了口涼氣,她這話就算是直接承認了自己買通老師作弊的事實。
這樣一來,她這次作弊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分班考試都是抄上來的,短短兩周時間內龔玉雪就算進步再大在月考上的成績也不會太好。
她大概是怕露了馬腳,或者因為其他一些原因,所以這次月考她便選擇了繼續靠打小抄取勝。
秦老師因為她的話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他想大罵她忘恩負義,沒有道德,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龔玉雪的確是他監考的。
那些遝批改過後的考試卷子也的確是他給龔玉雪,讓她自行翻找答案抄上去的。
隻是那監控……林見鹿到底是怎麼得到的?!
這種時候已經無暇去分析這個,與其抵賴不如趕緊承認錯誤,學校念在他教學多年的份上,也許並不會開除他……
“主任!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這個龔玉雪……她真的很會給人洗腦,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想的!”
旁的他也不敢多說,畢竟校規對於老師收受賄賂這條的懲罰很嚴厲,他想洗也洗不了,隻能不住地說他知道錯了。
事情已經變得無比明朗,但這情況太勁爆,以至於辦公室裡的大部分人都愣在當場,不知道該作何處理。
不得不說,這種反轉的確是讓眾人瞠目結舌。
聽見了龔玉雪和秦老師的親口承認,唐弘博猛地瞪向了龔玉雪。
他眼中的恨念更盛,原因無他,因為這次分班考試他考了十班第一名……也就是說,他隻差一名就能考入九班。
而很顯然,如果沒有龔玉雪的話……他現在已經回到九班的課堂上了!
要知道這一年中,他的全部心願就是可以回到九班,再鑄輝煌。
但多麼可笑,他竟然跟擠掉他名次的人同流合汙!一起去算計彆人,結果反而引火**,他這次是真的再也無法回到九班了!
唐弘博像瘋了一樣,突然爆發出癲狂的大笑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