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之後, 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了。
陸清酒他們家裡的葡萄架子上爬滿了一串串紫得發黑的葡萄串子, 掛在枝頭搖搖欲墜的模樣格外喜人。陸清酒本來還有些擔心葡萄熟的時候會不會招惹些鳥兒過來, 現在卻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他家既沒有蚊子, 也沒有討人厭的鳥來偷吃, 每顆葡萄都十分完整的長到了成熟的時候。
陸清酒把成熟的葡萄摘了一部分下來泡酒,又在冰箱裡凍了一些,冰凍的葡萄是很棒的消暑良品, 葡萄汁水凝固成冰渣的狀態, 放在嘴裡嚼比吃外麵買來的冰棍強多了。
尹尋不太喜歡夏天裡的大太陽,好在他們的院子被葡萄藤蔓籠罩了大半,陽光隻能透過葡萄葉在地上留下一個個不明顯的光斑。
小狐狸身上有毛,它也聰明,熱的時候就去小花的肚皮上貼著,陸清酒第一次注意到的時候就看到小黑側躺在地上,把自己粉粉的肚皮露出來, 然後小狐狸把下巴墊在小花的肚皮上。
沒想到來了這裡, 小狐狸倒是和家裡的動物相處的不錯, 陸清酒看了想笑, 道“你們不熱嗎?”
小黑說:“我肚皮可涼呢。”他好像也挺喜歡毛茸茸的狐狸的, 至少在小狐狸到這裡後態度一直很友好。
陸清酒聞言,走過去摸了摸小黑的肚皮, 果然冰冰涼涼的十分清爽,再加上手感柔軟, 簡直像是灌了冰水的袋子,也難怪小狐狸這麼喜歡。
陸清酒不是很怕熱,他是偏涼的體質,冬天比夏天難熬。尹尋和他恰恰相反,如果可以的話簡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縮在空調房裡。但是空調房待多了人也會覺得不舒服,所以他就厚著臉皮坐在院子裡,懷裡抱著小花的妹妹小黑,讓小黑的肚皮給他解暑。
小花則因為尹尋的舉動對他十分不滿,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他妹妹還是沒有結婚的小當康,尹尋這他娘的天天摸一個未婚小當康的肚皮,豈不是要對他妹妹負責。
當然,因為尹尋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所以他也沒敢當麵抱怨,隻是坐在旁邊氣呼呼的對著尹尋黑著臉。
尹尋則完全無視了小花的不樂意,抱著小黑死活不撒手,最後哥哥小花實在是沒辦法,隻能屈辱的用自己的涼肚皮去換下了妹妹小黑的肚皮。
尹尋這貨完全沒有理解小花的意思,見到他拱到自己懷裡來,恍然道:“哦,我說你怎麼不高興啊,原來是因為你想我抱著你,既然這樣你就早點說嘛,何必吃醋呢。”
小花:“????”
陸清酒在旁邊低低的偷笑。
總之小花和尹尋的仇就這麼結下了,最慘的是尹尋還對此毫無察覺,甚至很不要臉的認為小花是因為嫉妒小黑的待遇才對自己如此的凶殘。
“唉,受人歡迎,就是這麼為難啊。”尹尋對陸清酒說。
陸清酒心想你就趁著他小的時候欺負吧,等人家變成大豬豬了,獠牙一拱你人就沒了。
七月的太陽非常毒辣,明晃晃的掛在天空上,讓人提不起一點乾活的興趣。
尹尋和白月狐吃東西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反倒是陸清酒這幾天胃口有點不好,吃什麼都吃的挺少。
“酒兒啊,你怎麼不吃啦?”尹尋問道。
晚飯是排骨冬瓜湯,涼拌三絲和雞爪燉芋兒,還炒了一個空心菜,這些菜的味道都挺好,特彆是雞爪,燉得熟爛,糯的根本不用啃,牙齒一抿肉就掉下來了,芋兒也軟糯香甜,都是非常下飯的菜。但陸清酒卻沒怎麼碰菜,隻是喝了碗粥,又隨便吃了點鹹菜就放下了筷子。
“嗯,不是很餓。”陸清酒道,“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你再吃一點吧。”尹尋道,“你中午也沒怎麼吃啊。”
“吃不下了。”陸清酒道,“我再喝點湯。”說著要喝湯,他也就是做了樣子給他們看,沒喝幾口就放下了手中的碗。
白月狐夾菜的動作停了片刻,看了陸清酒一眼,但卻什麼也沒有說。陸清酒見狀倒是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想吃了,但又怕尹尋和白月狐勸。
尹尋還是有點擔心陸清酒,吃完飯後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裡抓著個玻璃罐,高興道:“酒兒,我去找我鄰居要了點她醃製的山楂,你拿來泡水喝吧。”
“行啊。”山楂開胃健脾,陸清酒倒是挺喜歡的,以後要是有機會可以自己種一點。
“你飯還是要好好吃。”尹尋教育道,“吃不下就吃點彆的,總不能餓著。”
陸清酒笑著點頭,聽著尹尋碎碎念,被人關心的感覺挺好,特彆是這幾年他總是一個人過生活。
尹尋走後,白月狐讓陸清酒把狐狸崽子送到屋子裡關著,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啊?”陸清酒問。
“去找點吃的。”白月狐道,“你不是吃不下東西嗎。”
“什麼吃的?”白月狐身份不一般,聽他這麼說,陸清酒倒是有些好奇,“去哪裡找?”
“上次吃的那種魚喜歡嗎?”白月狐問道。
“那種魚?”陸清酒道,“你是說文鰩?”
白月狐嗯了一聲。
“喜歡啊。”陸清酒點點頭。文鰩確實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魚類,畢竟是山海經裡麵的傳奇生物,自然是比平日裡生活中能接觸到的魚好吃許多。
“那我們去抓魚吧。”白月狐忽的道。
“抓魚?”陸清酒道,“去哪裡抓,這附近沒有河吧?”就村子邊上有一條小溪,那小溪雖然水質不錯但因為太淺了隻有細小的魚苗,拿來吃還不夠塞牙縫的。
“跟我走。”白月狐站了起來。
這會兒灼熱的太陽已經下山了,隻在天邊留下了一片赤色的晚霞。晚霞將天際暈染成一片絢麗的紅色,天空中仿佛燃起了奪人眼目的豔麗火焰。
白月狐領著陸清酒往山上走。
太陽雖然下山,但天空還是亮的,隱約可見一輪月亮的輪廓掛在天上,山路有些窄,陸清酒害怕自己一腳踏空,隻能低著頭仔細看路。走在他前麵的白月狐卻忽的轉身對他伸出了手。
陸清酒看到他的手一愣。
白月狐對陸清酒做了個招手的姿勢,示意他握住自己的手。
陸清酒想了想,沒有多說什麼,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兩人的手便握在了一起。
白月狐的手很冰,握著非常的舒服,大概是兩人的目光太過坦然,他們也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白月狐在前麵走,陸清酒跟在後頭。
周圍的樹木越來越茂密,景色也越發的陌生,開始出現了一些森林裡本不該有的東西。陸清酒甚至看到路邊有一塊石碑,那石碑很高大,上麵用紅色的字體寫著水府村三個字。這本該是水府村的路標,可石碑上透出的氣息,卻讓陸清酒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空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舊顏色豔麗如熊熊火焰,隻是當陸清酒抬起頭仔細觀察時,卻發現頭頂上的雲層中仿佛多了點什麼在其中穿行遊動,他想要駐足觀看,白月狐卻拉著他的手繼續往前。
“山頂的景色更好。”白月狐說,“快來。”
陸清酒忍不住彎起眼角。
路很崎嶇,但走起來並不累,本該陌生的讓人覺得恐怖的場景卻因為握著他手的白月狐而變得安心起來。陸清酒一路往前,很快,眼前的景色變得開闊了起來。樹木漸漸稀疏,一個廣闊的平台出現在了陸清酒的眼前。這似乎是在半山腰上開辟出來的一個平台,地麵是一種青色的石塊,散發著淡色的光芒。陸清酒道:“這裡是……”
“這裡是水府村。”白月狐回答。
他走到旁邊,從草叢裡隨手扯了兩根路邊的草,遞給了陸清酒:“走,咱們釣魚去。”
陸清酒道:“釣魚,用這個嗎?”他接過了白月狐手裡的草。這草長得有些奇怪,頭上麵有一簇火紅的花蕊,杆子本來是硬的,但是用力的捋一遍之後就會變得十分柔軟,像是繩索似的。
“嗯。”白月狐道,“這邊來。”他說著便往前走去,走到了平台的邊緣,然後做了個停下的手勢,轉頭問陸清酒,“你恐高嗎?”
“我……?我不恐高。”陸清酒回答。
“那再過來點。”白月狐招招手。
陸清酒這才走到了白月狐的身邊,他朝著下麵看了眼,這才明白白月狐問他是否恐高是什麼意思,隻見平台之下,是深不見底的雲海。即將落下的陽光將雲海染的一片緋紅,而雲海之中,時不時可以看見有長著翅膀的生物在其中穿梭躍動。陸清酒視力很好,一眼就看清楚了在雲海中遊動的是什麼,正是那次白月狐帶回來的文鰩魚。
文鰩魚身上有兩隻潔白如鳥禽的翅膀,大概是害怕嚇到陸清酒,白月狐上次帶回去的時候還特意把翅膀切掉了,難怪陸清酒看見魚的時候在他們身上發現了兩個巨大的傷口。
“來吧。”白月狐在平台邊上坐下,將手裡的草丟進了雲海裡。
陸清酒也學著他的模樣,將手裡的草丟進雲海。
這裡的風景實在是太美了,抬眸望去,是沒有儘頭的天際,雲層翻滾湧動,如同被微風吹拂的海洋,雲層之中的文鰩魚,在其中穿行,陸清酒甚至還看到了一些彆的動物,隻是這些動物的模樣實在太過奇特,他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來。坐在他身邊的白月狐更是美的像一幅畫,溫柔的光撒在他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半垂著,在眼瞼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黑眸此時正凝視著前麵被雲海覆蓋的深淵,陸清酒看著他出了神,直到察覺自己手裡的草開始顫動,他道:“上鉤啦!”
“收線。”白月狐在旁輕聲提醒。
陸清酒道:“怎麼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