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酒表情扭曲了一下,說實話,他真的有點怕回去之後白月狐告訴他小黑小花加上小狐狸三隻全都走丟了。
“你在這兒玩吧,我想去山頂上看看。”陸清酒休息的差不多了,站起來拍拍屁股。
尹尋終於放棄了和那根可憐的小草較勁,說:“哎你等等我啊,我們一起去。”
平台之後的道路,變得狹窄了一些,道路的兩旁也沒有了之前看到的茂盛植物,而是變成了一些低矮蕨類。
後麵的道路,被隱藏在濃鬱的霧氣之中,好在這裡隻有一條路,也不怕走丟。
陸清酒繼續往山上爬,尹尋跟在他的後麵卻顯得有些不安,他道:“清酒啊,咱們還要上去嗎?”
“怎麼了?”陸清酒問。
“我……隻是有點不舒服。”尹尋說,“這裡的霧太濃了。”
陸清酒說:“應該不會有事吧。”
尹尋吸了吸鼻子,沒吭聲了。
陸清酒繼續往前走,他平日裡並不是個好奇心特彆重的人,但不知為何,今天他卻格外的想要上去看一看,看看霧氣的儘頭到底有什麼。
尹尋見陸清酒態度堅決,便也沒有再勸說,隻是抱著雙臂,靜靜的跟在陸清酒的身後。
大約走了十幾分鐘,霧氣淡了下來。
陸清酒又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周圍的景物。和平台之下綺麗景色不同,此時他們周圍的環境隻能用荒涼來形容。原本地麵上的泥土被黑色的岩石替代,岩石上麵空無一物,隻有細細的沙土。
一座高大的山峰出現在了陸清酒的眼前,這座山高聳入雲,看不到頂端,山體是黑色的,上麵沒有任何植物的蹤跡,山峰之上也全是黑色的光滑的岩石,如同鏡子表麵,讓人無法想象出到底要用怎樣的方法爬上這座山峰。
半山腰上,有濃鬱的雲霧環繞,陸清酒的目光落在了雲霧之上,他看的有些出神,直到尹尋輕輕的道了句:“你在看什麼?”
“雲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陸清酒說,“你看到了嗎?”
“沒有。”尹尋看了一會兒,搖頭,“什麼也沒有啊。”
陸清酒道:“是我看錯了嗎……”
尹尋不說話了。
這邊的天氣和平台那邊略有不同,天空是陰的,偶爾還有電光閃爍雷聲轟鳴。那一座高高矗立的山峰,如同一座孤島,被雲海和陸地隔離開來。
尹尋坐在了地上,朝著深不見底的雲海望去,他有些手癢,便隨便找了塊石頭順手扔進了雲海之中。可誰知石頭剛入雲海,便遠遠的聽到深處傳來了噗通一聲——雲海深處居然有水。
“底下是水哎。”尹尋道,“居然有水。”
陸清酒道:“有水很奇怪嗎?”
尹尋說:“不奇怪啊。”他笑了起來,露出可愛的虎牙,“水府村有水,怎麼會奇怪呢。”
陸清酒聞言,看了尹尋一眼。
被白月狐莫名其妙的送進這裡,陸清酒也搞不明白白月狐到底在想什麼,他猜測外麵那場大雨或許意味著什麼,隻是他暫時沒有想明白。
又是一聲低沉的雷鳴,陸清酒這次終於看清楚了在遠處黑色山峰之上盤旋的東西,那居然,是一條長長的龍。
雖然沒有看的太清楚,但陸清酒已經確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條龍首尾相接,圍繞著黑色的山峰盤旋,它的身體極長,在雲端中徘徊遊動,身姿優美如同畫卷般美妙。但下一刻,它便再次消失在了濃鬱的雲層裡,陸清酒幾乎看呆了。
這次尹尋也看到了,他的反應和陸清酒差不多,驚豔之餘又帶著些愕然。
“這裡怎麼會有龍?”尹尋說,“龍不是應該已經滅絕了嗎?”
陸清酒道:“滅絕?可是山神都有,為什麼龍會滅絕了?”
尹尋道:“我當上山神後,也傳承了他們一部分的記憶。”他回答,“龍族和其他種族不一樣,他們是有存在的意義的,通常都是為了守護某種東西,自從步入現代社會之後,信仰越來越稀薄,據說最後一條龍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滅絕……”
陸清酒:“這和現代社會還有關係啊。”
尹尋委屈了:“那可不,你說現在你要是在路邊撿到十塊錢,你是覺得是自己運氣好呢,還是感謝神明的庇護啊?”
陸清酒說:“……”這麼想想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尹尋說:“信仰沒了,神明自然不能存活,所以這些東西也越來越少。”
鬼神之事,向來便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陸清酒點點頭,算是應了尹尋的說法。
那龍陸清酒隻看了一眼,之後便再也沒有見到它的身影,這個世界並沒有天黑天亮,日月也不曾更替。
不知不覺中,陸清酒和尹尋已經在這裡待了八個多小時,就在陸清酒想著什麼時候能回去的時候,他們身後的濃霧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月狐回來了。
他的模樣和分彆時有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利落的短發變成了及腰的長發,身上穿著一件黑色打底的長袍,那長袍上麵用金線勾勒出了一條騰飛的巨龍,用紅色的寶石鑲嵌出了眼睛,活靈活現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會從袍子裡飛出來。袍子的底部有些破損,看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燒壞了,白月狐見他們看過來,也沒有說話,隻是抬臂對他們輕輕的招了招手。
尹尋站在原地沒動,陸清酒卻平靜的笑了笑,走上前道:“月狐,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白月狐說,“走吧,回家。”
離得近了,陸清酒才注意到白月狐側臉上多了三條十分明顯的傷痕,這傷痕像是被什麼東西抓出來的,在白月狐白皙的臉頰上格外醒目。那傷痕非常的深,雖然血止住了但也是一片血肉模糊,看起來很容易留疤的樣子。
“你受傷啦。”陸清酒見到傷口後驚呼。
白月狐側了側臉,抬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摸了一下,他看見手背上的鮮血挑了挑眉,似乎之前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臉頰上的傷口,他道:“小傷,不礙事。”
陸清酒說:“你去和誰打架了嗎?”
白月狐:“嗯。”他眼神落在了自己手背的血跡上。
陸清酒奇跡般的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失笑,接著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乾淨的手絹,抓住白月狐的手後,認真的幫他把血跡擦拭乾淨了。
白月狐這才露出滿意之色,眼神也柔了一些。
“那打贏了嗎?”陸清酒又問。
白月狐看著陸清酒:“贏?”
陸清酒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味道好嗎?”
白月狐聞言卻露出厭惡之色:“難吃的要命,一股子水腥味,惡心。”
陸清酒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注意到白月狐身上是濕的,還透著一股子濃鬱的血腥氣,起初他以為這是白月狐不小心淋了雨,後來跟著白月狐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白月狐袍子滴落下來的根本不是水漬,而是鮮血。
白月狐的黑袍被鮮血浸透了,從他的狀態和言行來看,這些鮮血顯然來自彆的生物。
三人開始朝著山下走,陸清酒和白月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問他頭發是怎麼回事,白月狐撩了撩,說下山之後剪短就行,算是一點後遺症。
陸清酒開玩笑著說他長發的樣子其實挺好看的。
“麻煩。”白月狐如此表示,“吃東西的時候還得束起來。”
陸清酒哈哈大笑。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尹尋從看見白月狐的模樣後臉上就不太妙,平時話很多的他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安靜得像隻被嚇著了的鵪鶉。陸清酒若有所思的看了尹尋一眼,倒是沒有開口問他怎麼了。
他們順著小道離開了水府村的山頂,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天邊掛著白色的雲朵,雨後清新的空氣,讓人覺得格外神清氣爽。
陸清酒本來以為白月狐會直接變回原來的模樣,可誰知他就用這個樣子走到了家裡,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平時穿的和人類差不多的衣服,然後陸清酒就看見他拿著把剪刀走到院子裡,幾剪子下來乾淨利落的把自己那一頭黑色的漂亮長發給絞了。
陸清酒:“……你自己給自己剪頭發啊?”
白月狐說:“是啊。”
陸清酒:“就不怕給剪壞了?”
白月狐道:“壞了就再長。”
陸清酒:“……為什麼不用法術變呢?”
白月狐:“因為麻煩。”
陸清酒咽了咽口水:“那……為什麼不去理發店剪?”
白月狐聽到這個問題,剪發的動作頓了頓,從嘴裡吐出兩個字:“沒錢。”
陸清酒腦袋一陣眩暈,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見到白月狐時,站在小籠包店門口認真盯著自己的那個他——當時他很想問為什麼白月狐要來蹭他的包子吃,現在終於明白了這個讓人心酸的原因。
他家的狐狸精,是隻窮狐狸,窮到小籠包都吃不起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