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說話時一雙濕漉漉的杏仁眼眸微微睜大, 看上去比平日裡顯得更圓。
黑黝黝的眼眸裡，更是泛起濃濃的震驚和複雜，還有那令人難以忽視的痛心疾首。
似乎就連原本瓷白的臉頰, 也因此染上了一抹略顯激動的紅暈。
白禦寒望向宋虞, 微微一怔, 可金色眼眸裡驟然劃過一抹黯然。
沉默半響, 白禦寒這才緩緩開口，苦笑道：“好，我現在就回去帶美瞳……”
也對。
宋虞與旁人不同，對她來說這雙淡金色的規則之眼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反而是……廢物之眼, 災難之眼。雖然他平日裡腦海中也會有這種念頭閃過，可被人如此嫌棄，白禦寒還是有點難受。
他不懂此刻自己彆扭的情緒是什麼, 但卻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情緒。
白禦寒深吸了口氣, 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揉了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
他發現, 自從踏入全國天才訓練營開始, 再到現在的荒野區, 他已經越發認識到他和她……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他們就像兩條平行線……看得見，未來卻永遠沒有相交的機會和結點。
白禦寒舌苔泛苦, 腳步微微停頓, 兩人距離大約還有十幾米。
大半年下來，少年原本還有些許稚嫩的臉龐此刻已經消退了大半，越發向青年階段邁入。
他微微低頭望向宋虞，緩緩開口道：“謝謝你昨天在湖邊救了我，幫我治療……”
宋虞抬頭看向眼前, 這名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少年，目露疑惑：“？”
“我要走了……”白禦寒聲音沙啞，淺金色的眼眸微微暗沉。
金色燦爛的陽光從少年頭頂劃過，卻因少年纖長的睫毛太過濃密，而留下了片片陰影，陰影下方的眼眸中似乎醞釀著令人看不懂的情緒，來回翻滾，最後卻又歸於平靜。
宋虞感覺有些奇怪，她皺皺眉，下意識詢問：“你要去哪？”
她怎麼覺得白禦寒今天怪怪的？可究竟是哪裡奇怪她又說不上來……
“我打算離開秘境回去了。”白禦寒語氣平淡，似乎完全沒想過自己這句話的殺傷力究竟有多大。
宋虞下意識瞳孔放大，圓滾滾的貓瞳，滿是驚訝地看向他：“你怎麼會想著離開秘境呢？”
腦海中下意識回憶起原著小說的內容，她可完全不記得小說中有任何一次白禦寒放棄比賽的劇情。
作為一名合格的男頻爽文複仇流小說男主，白禦寒不僅在小說中深諳扮豬吃老虎的規則，前期將苟字訣發揚光大，後期為了對反派複仇，將打臉爽文進行到底，他更是多次逆風翻盤。
彆說是六國秘境考核賽這種小場景。
就算是白禦寒最慘的一次，被幾十名九階職業禦獸師連連圍攻，最終那些人也倒在了白禦寒的契約獸爪牙下！
可是現在……
宋虞人傻了，這種六國秘境考核賽積分排名在小說中就是給白禦寒刷經驗，刷存在，刷優秀國際名校錄取通知書和天材地寶的小副本，但……為什麼白禦寒會連這種小副本都放棄？
一旦對方離開秘境，哪怕先前獵殺了好幾頭八階異獸。
恐怕也沒有機會再收到國際頂尖名校的錄取通知書，更沒機會得到主辦方和全國天才訓練營內獎勵的天材地寶，培育資源。
宋虞：“…………”
宋虞眼神複雜，默默望向白禦寒，萬分愧疚。
天哪嚕，這家夥該不會是因為她這隻小蝴蝶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吧？
可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改變了原有劇情，白禦寒也不會出現眼下情況。
宋虞偷偷看了白禦寒兩眼，有點糾結，卻再次開口詢問道：“你為什麼會想著離開秘境？難不成還是因為先前金冬金夏和嚴嬌他們……？”
宋虞語氣小心翼翼，有點擔心戳中白禦寒的痛點。
作為一名合格的成年人，她已經學會開始自己尋找蝴蝶效應的落點了。
“……呃……確實和他們有點關係。”白禦寒倒也沒有隱瞞，直接點了點頭。
既然宋虞從一開始便知道他擁有規則之眼，且當初小白也是在她眼皮子下契約的……
白禦寒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好隱瞞。
但有些話題並不適合多說，白禦寒隻是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頗為輕鬆道：“說起來，這次我受傷也和金嚴兩家有關。”
“所以……我要走了，大家就在這裡告彆吧。”
白禦寒看向宋虞，目光穿過宋虞身旁的空氣，最終視線定格在宋虞的資料上。
——【姓名：宋虞（精神體異常）】
“不過……有關於你第一人格的事，還是得儘快解決。”
少年聲音清冷，卻看向女孩，直言不諱：“當初我們剛從四星雪原秘境回來時去了醫院，你還記得嗎？”
“當時醫院幫我們進行了禦獸空間等級鑒定……”
“…………”宋虞眨眨眼看向白禦寒，沒說話。
可當初禦獸空間等級鑒定時她還記憶猶新呢。
白禦寒微微垂下眼眸，一字一句道：“我當時出門，私下聽見劉醫生和你父母說……禦獸空間二次進化，往往需要非常強烈的情緒刺激……這種高強度的精神刺激會導致宿主出現精神異常，其中30%以上的人會出現精神分裂……且二次進化時，禦獸空間等級跨度越大，出現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便越強……”
“一旦被他們發現你是宋虞的第2人格，和第一人格性格不同……”
“他們就會立馬聯係八階禦獸師，利用八階精神係異獸的能力，直接將你殺死抹除。”
白禦寒目光清冷，語氣冷靜：“所以……趁這段時間，讓你的契約獸先將第一人格抹除吧。”
“你知道我擁有規則之眼，能輕易看見所有異獸的資料。”
“但你不知道的是……其實規則之眼不僅能夠看穿所有異獸的資料，同時也能看見禦獸師和普通人的資料。隻不過這項能力並沒有被史書記載在冊……”白禦寒昨天晚上就知道，先前宋虞契約的那隻雪靈貓已經進化到了九階。
九階精神係異獸足以解決眼前問題，可很顯然對方並沒有將她當初說的話放在心上。
打定主意即將離開，白禦寒也不再隱瞞自己這雙眼睛另外的用途。
白禦寒看著宋虞身側個人資料上顯示的精神體異常，抿了抿唇開口道：“雖然無論是第一人格，還是第二人格都是你……但這些日子的相處過程，總讓我下意識忽略這事。”
白禦寒：“在我看來你和她不同……就像一個身體裡擁有兩個靈魂……一個是你，一個是她。如果不是你們兩人共用一個身軀，我覺得你們會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白禦寒語氣格外認真，金色的眼眸中帶著滿滿的真誠：“……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選擇留下。”
至於另外一個人格……抱歉，他這人有點自私。
他本就不是什麼聖人，也從來不會用聖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他隻希望未來有一天，在某個街角轉彎處見到的人——仍舊是眼前這個熟悉的人。
宋虞：“…………”
宋虞瞳孔地震，臉上的驚訝怎麼止也止不住，原來規則之眼不僅僅能夠看穿異獸的資料，居然還能看見所有人類資料？
仔細想想也是……
既然各種異獸的資料能夠看穿，那麼看穿比異獸還簡單的人類資料又有什麼不行呢？
不過先前小說中一直沒說，她也就從未細想過這件事。
可是……
宋虞滿臉糾結，女孩看向白禦寒欲言又止，對方如此大大方方將自己規則之眼的消息透露給她，還擔心她會被八階精神係異獸抹除，她是不是也應該投桃報李，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並不是原身的第二人格？但仔細想想穿越者，穿書者這種事情還是太過匪夷所思。
於是……
宋虞吭哧吭哧，又閉上了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死命將話咽回喉嚨，隻是一張小臉顯得格外糾結。
白禦寒看了宋虞一眼，還以為眼前女孩，是因第2人格秘密暴露而變得慌張。
“你彆擔心……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在宋家，一直很想假扮第1人格，一直在模仿對方的行為處事，很是艱難。”
白禦寒想了想，開口安慰道：“但隻要等你參加高考，去了大學，你就能立馬搬離宋家。”
“離開宋家後，你可以好好生活……也不用再擔心你父母找上門，將你帶去精神科。”
白禦寒道：“更何況你現在擁有四隻九階異獸，兩隻八階異獸，即便宋家有人想找你麻煩，你也可以從容離開。”
在絕對力量麵前，所有一切都是紙老虎，隻要宋虞下定決心，宋家肯定沒機會再將人送去八階精神係異獸那抹去第2人格。
白禦寒一點點為宋虞規劃著，語氣平靜又認真。
期間他甚至還好幾次舉例表示：如果她在宋家遇到某種情況，被發現，應該怎麼處理。
這種認真敬業，點點滴滴都為她提前打算，好的態度，再次讓宋虞眉頭緊皺。
她怎麼感覺白禦寒現在就像是那些影視劇中得了絕症，即將告彆家人，立下遺囑的患者？
“說起來，等這次離開秘境後，你想好要去哪所學校了嗎？以你的成績，六大國際頂尖名校應該能夠隨便選擇吧？”宋虞認真聽完白禦寒的話，有點不安的詢問道。
平日裡她總覺得白禦寒身為男主，也是整本小說的麻煩集合體，除卻平日裡打好關係之外，能避多遠避多遠才是正道。但現在宋虞卻忍不住，想再多聽對方說上兩句未來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