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留了。”周清蘭哪能說沒給自己留點兒。再說, 她即便是沒留，她也能弄到許多好東西, 壓根就不用擔心這一方麵。
接著母女兩個又聊了一會兒, 周大妹這才想起來方才她媽給倒的紅糖水。
“媽, 您怎麼給我倒紅糖水了？怪浪費的, 留著自己喝補身子多好。”周大妹把放得有些溫的紅糖水, 推到周清蘭的麵前，示意她喝。
至於她媽衝的另外兩碗紅糖水，已經都讓四個妮子喝得乾乾淨淨，周大妹歎了一口氣。
周清蘭看著眼前這碗紅糖水，心說這個女兒還是很不錯的。就是命苦了些。
“你喝吧，媽還有呢, 你一天天的忙活一大家的事兒，也夠累的，喝一碗補一補。”周大妹挺瘦弱的, 而且氣色也不好, 確實需要補一補。
然而就這，周大妹還不肯喝。
直到周清蘭勸了好幾回，這才把一碗濃濃的紅糖水喝光。
轉而，周大妹把四個女兒打發出去玩, 同時囑咐她們不要跟彆人說剛剛喝了紅糖水的事情。
周清蘭明白, 這是周大妹要說一些掏心窩著的話兒，小孩兒不方便在場。
果然，周大妹未語淚先流。
“你這是咋了, 怎麼好端端的說哭就哭？今個兒個可是正月初二，年初呢，不興掉眼淚。”
甭管眼前這是誰，在她眼前掉眼淚，她心裡肯定不能痛快。
“媽，我的命好苦啊！你說我咋就生不出兒子呢！”在這鄉下地頭，沒有兒子，簡直被人說死。
而且沒有兒子，就等於以後家裡沒有人可以乾重活，家裡孩子又不少，卻每一個能賺工分的。
婆家起先對她還好，可是隨著她女兒一個一個的出生，婆婆對她也是越來越冷淡不說，還天天挨罵。
直說她給自己兒子絕了後。
想起婆婆說的話，周大妹就心酸得厲害。
“婆婆說，我要是再生不出兒子，就要把我趕回家來，甚至一並把妮子們趕出去……”
“我也想生兒子，可是我的肚皮就是不爭氣，那我能咋辦。這也沒少生啊，怎麼就連一個兒子都沒……”
周大妹一邊說，一邊捂住臉，嗚嗚嗚地哭泣。晶瑩剔透的眼淚，隨著指縫滾落。
顯然她是壓抑了很久，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說心事的人，瞬間就爆發了。
“要是像大嫂那樣也成，可是我偏偏生了四個，一個兒子都沒不說，這幾年直接就沒動靜了……”
這才是讓周大妹崩潰的事情，本來她想著，她一直生的話，總能生到兒子的，可是現在肚子直接沒動靜，想生都生不了，這如何不讓周大妹不害怕、不恐慌。
黃家現在看她已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覺得自己在黃家的日子，就跟黃連水裡麵泡出來的一樣，實在是太苦太苦。
“我是真的怕……怕自己會被趕回來。”今天回門的時候，婆婆啥東西都沒給，還是她年前拿自己的謹慎的一點積蓄，買了東西備著，這才能拎著東西上門。
否則的話，現在嫂子跟弟妹，怕是這會兒子都在笑話她呢。
周大妹這幅淒淒慘慘的樣子，周清蘭心裡很不好受。
可她以前又沒結過婚，沒有體驗過婆媳矛盾，一時之間，還真有些不知道怎麼安慰。
最後她隻能說道，“我上回上縣城的時候，聽人教授說了，這生男生女，都是男人才能決定的事兒，不關咱們女人的事兒。你看你大哥，就是生女兒的幾率大，你二哥，就是兒子，你小弟，就是女兒……”
周清蘭吧啦吧啦，說了一些安慰的話。
“再說了，你要是被趕回來，完全可以回來住。以前沒分家的時候，還真有些不方便，但是現在分了家，他們可管不著。”
即便是沒分家，周清蘭要是想把人留下，那自然也能把人留下。
“可是……可是……”她這嫁出去的哪兒，哪好回來，還一口氣帶著四個拖油瓶。娘家的日子本來就比她婆家還不好，自己帶了這麼多張吃飯的嘴，娘家會被她拖垮的。
她不忍心，也不能乾這種事兒。
再說，她要是真回來，青塘村還不知道怎麼議論她，或許還要耽誤外甥、外甥女說親。她怎麼能回來？
她回不來的。
她也不忍心回來。
這些話，周大妹沒有說出口。說了隻會讓她媽傷心難過，其實她今天也並不打算倒苦水的。可見到了她媽，實在是沒忍住。
至於她媽說的，能不能生兒子，是男人的事兒，她沒放在心上。
當然，關鍵是她現在直接懷不上，想那些根本沒用。
“沒什麼可是的，聽媽的，要是日子真的過不去了，就帶著孩子們回來。我們老周家永遠有你一個房間。”
周清蘭是真心的。
周大妹日子是真的不好過，要周清蘭來說，既然他們嫌棄周大妹不能生孩子，那兩人直接離婚就好。
男的可以再娶，看看到底有沒有人願意嫁給三十多歲，還結過婚的老男人，看看到底能不能生出兒子。
至於女方，回家清清靜靜過日子，不用受婆家跟男人的磋磨，也是挺好的。
可是現在是六十年代，不興離婚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