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姿說話的時候沒有看著高青柏，自然就錯過了他臉上不一樣的表情，發現他半天不說話，還以為這人說著說著睡著了，於是等高青柏還想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就聽到了宋姿漸漸均勻的呼吸聲，隻好抵著她的發絲閉上了眼睛。
李成軍的事這兩天不會有什麼結果，宋姿知道李嬸在擔心這個之後每次聊天都會下意識地避開這個話題，之後幾天也沒再在李嬸家遇到李成軍。
胡淩倒是一如既往，宋姿每天都能在院子裡看到她在菜地裡忙活的身影，似乎那天的事對她並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她確實沒熬藥了。
自從春天來了之後，高青柏休假的時候出門的次數都變多了，上次出去帶了好幾條大魚回來，這次出去依舊是空著手，還把自行車騎出去了，也不知道他要去乾什麼，宋姿想起要問一句的時候，他都已經出門了。
估摸著他又跟軍區的兄弟們出去玩去了，宋姿沒怎麼在意，把每日份的工作完成之後，少見地在家裡待著，她基本上十天裡有七八天都在李嬸家打發時間門，偶爾也會有不想出門的時候，在家曬曬太陽，看看報紙，時間門也過得很快。
不被在意的高青柏騎著自行車踏上了熟悉的路，要是宋姿在這裡，肯定能認出這是去那個老中醫家裡的路線，她沒一起，高青柏蹬自行車的速度飛快，不擔心宋姿坐在後邊會摔著，他騎自行車毫無顧忌。
自從前兩天晚上聽宋姿說了李成軍的同學家出事了之後，高青柏心裡就一直想著要去看看，於是這個假期他就騎著自行車出來了。
關於李成軍的這個同學，高青柏也知道一點情況，這個同學是李成軍的大學同學，上次李成軍介紹的老中醫就是他的爺爺，他為了學西醫還跟老爺子鬨過不小的矛盾，後來關係才緩和了一些。
至於高青柏為什麼覺得是這個同學，主要是因為李成軍最近也回過家，這就說明他去的地方往返不需要花太長時間門，基本就是在本地不遠處，是這個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了，就算找錯了也不要緊，原路返回就是了。
來這兒拿過幾次藥，高青柏對這裡的路線已經很熟悉，看到那座院子的時候，高青柏慢下來的車速又提了上去，看來他運氣挺好的，沒找錯地方。
今天的院子跟他之前過來看到的有明顯不同，院子門口圍了好幾個人，隔得老遠都能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很明顯不是來看病的患者，倒像是來找茬的。
自行車騎過去，聲音逐漸清晰，高青柏費勁地聽了一會兒，就聽懂幾個詞，“騙錢”，“假藥”，“吃壞了”。
這幾個詞組在一塊可不是個什麼好意思，這邊的方言實在太難懂，有句話說十裡不同音，大概就是形容的這個地方，高青柏在湖省待了幾年，到現在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都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提取出來的詞足夠高青柏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這幾個人大多是十歲左右的女性，少數幾個男人也是一臉氣憤，估計是吃了藥之後身體更差了，所以跑過來堵著門說這個老中醫賣的是假藥，就是為了騙她們的錢。
作為一個在這裡看過病，宋姿還喝過這裡的藥的家屬，高青柏承認自己剛聽到這幾個詞的時候心都顫了一下，差點當場就要掉頭回家帶宋姿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衝動了幾秒鐘，冷靜下來之後高青柏想到宋姿喝完藥之後確實是有效果，而且喝完也沒感覺哪裡不對勁，總不可能這藥還看人下菜碟，有的人喝了有用，有的人喝了沒用吧？
外邊人說的話他聽不太懂，但現在想要進去似乎不太現實，院子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門口的幾個人也把進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考慮到這些人現在的狀態，可能路過的狗都得挨一頓罵，還是不要上去找罵了。
高青柏觀察了一下這座院子，目測圍牆的高度不算太高，他把自行車停到了側麵沒人的地方，助跑了兩步跳起來雙手搭在圍牆上，靠著手臂的力量把上半身撐了起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有兩個人站在屋子門口低聲說著什麼，兩個都是熟人，就是李成軍和他同學，高青柏的距離不足以聽到他們談論的內容，他一隻腳搭上了圍牆頂端，腳一蹬坐到了圍牆上。
“成軍！”未免外麵的人聽到，他特意壓低了聲音，在一群憤怒的罵聲中壓根傳不到那兩人的耳朵裡，他想了想，掰了點圍牆上的土塊朝兩人丟過去，嚇得他們話都顧不上說了，警惕地往土塊的方向看了過來。
“青柏哥，”李成軍驚訝之色溢於言表，顯然對高青柏出現在這裡的事感到十分的意外，他快走幾步到了高青柏坐的圍牆底下，招了招手，時不時還往門口看一眼，“你先下來。”
“我自行車還在外麵，”高青柏搖了搖頭，他自行車可沒上鎖，萬一有人看到了給他騎走了，他都不知道去哪兒找，“就這麼說吧，你們這是什麼情況？”
李成軍看了他同學一眼，低頭沉默著沒說話。
“好小子，我特意過來就是為了幫你，你還什麼都不說，這就是你跟李嬸說的沒遇到什麼困難？”
“青柏哥！”李成軍聽到李嬸猛地抬頭，“求你彆告訴我娘，我不想她太擔心。”
還不想讓李嬸擔心，她都在家裡愁得不行了，高青柏腹誹了一句，正色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彆瞞我。”
開口的不是李成軍，是一直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同學。
“這事跟我爺爺沒關係，”他的嘴抿得緊緊的，臉上愁雲慘淡，眼睛裡都有紅血絲了，顯然這段時間門的事把人折騰得不輕，“那些人都被騙了！”
高青柏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自行車，邊聽邊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簡單來說，事情是這樣的，從七八天前開始，就總有人過來找他爺爺，說是什麼他賣的藥害人，把人都吃進醫院了，前幾天的時候人來得不多，他們還能一個個解釋。
到了最近幾天，來的人越來越多，從早上開始一直鬨到晚上，搞得人不得安寧，一直沒法開門給人看病，他擔心這邊太亂傷到爺爺，所以就把人送回家了。
“所以這些藥真是你家賣出去的？”高青柏眼神犀利地盯著這個年輕男人，將他一舉一動都儘收眼底。
“絕對不是從我們這裡賣出去的！”男人義憤填膺，急得眼眶都紅了，“有人打著我爺爺的名號賣假藥，我回來之後一直在幫我爺爺寫藥方，這些人我一個都沒見過！”
參考李成軍去年在老家待了好久，就知道這位同學回來的時間門肯定也不短了。
“你們這些天就一直關在院子裡沒出去？”高青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順口問了一句。
“把爺爺送回家之後，我們去找人問過，那個冒充我爺爺的人賣的都是……都是生孩子的偏方，”年輕男人眉頭緊鎖，說起這個人就咬牙切齒的，“他過一段時間門就會換一個住所，我們問出好幾個地方，過去找的時候那裡已經沒人住了。”
就總體而言，這兩個人查找的方向是沒錯的，隻是那個賣假藥的顯然更加狡猾。這事想要解決說起來容易，隻要找到這個賣假藥的人這件事就能解決，但問題也在這，他們一時半會兒壓根找不到這個人，湖省這麼大，那人隻要想跑隨時都能跑。
“這樣，你們在這邊把這些患者的住址記下來，沒準能看出這人在哪一片活動，”高青柏想了想，暫時隻能這樣縮小範圍，不然他們找起人來就像大海撈針，“我回去一趟。”
他記得宋姿那天晚上跟他說的話題裡就有生子偏方這個事，沒準兩個嬸子最近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才會跟宋姿聊起這個，這也算是個線索。
高青柏到家的時候還挺早，甚至沒到宋姿做午飯的時間門，她見高青柏風風火火的樣子，有些納悶，“你不是去玩了嗎？怎麼回來這麼早？”
“我沒去玩，我去找成軍那小子了。”高青柏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其中他們見麵之後說的話更是仔仔細細地複述了出來，正想問宋姿她們那天說的生子偏房的事，宋姿就搶先開了口。
“你說那騙子賣的是生子偏方？這麼巧，我們那天猜隔壁胡淩喝的就是生子偏方。”
萬萬沒想到兩件事竟然能合並到一起，宋姿沒再隱瞞，把她們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那天胡淩很著急地要找成軍，我們都說是不是她喝的藥有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