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胡淩的失態隻表露出了一瞬間, 然後又立馬恢複了正常，看著宋姿的表情還透露出一股子無辜，像是壓根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雖然她錯愕的表情隻出現了一兩秒, 但也足夠宋姿看清楚了, 她試探了一句，得到的結果已經證實了她的猜測, 胡淩在吃的就是生子偏方, 且極大可能跟李成軍幫忙的那件事脫不開關係。
“我知道你不願意讓大家知道這件事，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
宋姿說得有些緩慢，一邊說一邊注意著胡淩的神態變化，見她一直在掩飾自己的表情，心中越發篤定了。
胡淩的沉默在此刻顯得尤其明顯, 宋姿見自己的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便繼續往下說，“那副藥並沒有增加人懷孕的功效, 反而會吃壞身子，已經有很多人因為這個進了醫院。”
見胡淩的視線落在桌麵上, 似乎不為所動的樣子，宋姿強調了一下她會在意的重點，“你的身體不一定有問題, 但吃了這副藥之後恐怕更難懷上孩子。”
宋姿說這話隻是為了讓胡淩開口說話, 她對這副藥沒有了解, 不過是藥三分毒, 這種能把人吃出毛病的藥，說不定宋姿說的那個副作用隻是其中比較小的問題，那些進醫院的肯定不隻是難懷上這麼簡單了。
既然胡淩會選擇去吃這種沒有依據的藥，就說明在她心裡能不能生孩子是最重要的, 因此宋姿的話剛落音，胡淩的神色就變了。
就像臉上帶的麵具一寸寸裂開，胡淩淡然的表情不複存在，她瞪著宋姿的眼神發狠，眼眶發紅，就像宋姿是她的仇人一樣，表情看上去實在有點嚇人。
宋姿皺了皺眉，剛才胡淩乍一露出這副樣子的時候，她在心裡狠狠嚇了一跳，差點整個人都蹦起來，恨不得往後退幾米遠離胡淩才好，好在她還有點理智，按捺住自己要跑的雙腳，表情也險險控製住了，整個人看上去還挺淡然。
“你想來嘲笑我嗎？”胡淩死死地盯著宋姿，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你不也是個不能生的嗎？”
突然就不能生了，她是體寒，生還是能生的，胡淩這話不太嚴謹，亂七八糟地想了些東西，宋姿見她情緒不穩定，很在乎能不能生這件事，腦子轉了轉，終於想到了點有用的東西。
“沒錯，”宋姿大方承認了，“我確實不容易生，我有什麼好嘲笑你的？”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你也想買那副藥嗎？你不是知道那是假的了嗎？”胡淩稍微冷靜了一些，說話的語氣非常嘲諷。
“我是過來幫你的啊，”她冷靜了點，宋姿也好繼續表明自己的來意，宋姿壓低了聲音，開始循循善誘，“你天天吃這些苦得不行的藥湯，就連吃東西都難以下咽，難道就不恨那個賣假藥的人嗎？你就不想把錢要回來，把他送進去嗎？”
如果這裡有麵鏡子，宋姿應該能看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個騙人去打工的小頭目，那話術是一套一套的。
胡淩被她這番話說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的語速變快了不少，“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感覺不舒服的時候就去找過那個騙子了！他早就跑了！”
“你冷靜一點，受騙的人很多，正是因為一個人找不到他，所以我才來問你關於那個騙子的線索，沒準還有找到他的機會呢？”
宋姿也顧不得自己不喜歡她了，伸手拉著她的胳膊讓她坐下來。
胡淩到底自詡是個體麵人，能聽得進宋姿的勸導，她順著宋姿的力量坐了下來，看著宋姿的眼神裡多了些什麼，“你們真的能找到他嗎？”
“我們會儘力去找的，”光靠她們肯定不行，但可以求助警察叔叔，宋姿拍了拍她的手，整個觸感冰涼，像一塊冰，可見胡淩的身體確實不太好了，“不如你先把你遇到這個騙子的起因過程說說。”
胡淩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那時候剛搬過來沒多久，從之前的地方帶來的藥喝的差不多了，我是在東邊鎮上的一個巷子裡遇到他的，當時……當時我在買雞血。”
說到這裡的時候胡淩有些難以啟齒，宋姿不太明白她專門去買雞血是要做什麼。
“你家裡人愛吃雞血嗎？”
胡淩嗤笑了一聲，“看你這樣你的婆家應該沒催過你生孩子吧，我買雞血是拿回來喝的。”
確實沒催過，她婆婆壓根不喜歡她們夫妻倆，哪還管得著她生不生孩子。
“買來喝的？”宋姿不敢想象喝雞血是什麼感受，光是想想就覺得惡心了，不知道胡淩是怎麼喝下去的。
“我婆婆找的偏方，”胡淩一點也不掩飾她對自家婆婆的厭惡之情，“那個老虔婆，仗著自己輩分大，一天什麼也不乾，就知道搓磨我們底下這幾個兒媳婦。”
“可你婆婆不是沒來隨軍嗎？怎麼到了這裡還要聽她的話？”
要是換了宋姿，什麼雞血鴨血的偏方，她一口也喝不下去。
“你不懂，我結婚十幾年了，還沒生過一個孩子，在家裡根本抬不起頭來，我心裡著急啊。”
所以在生孩子這件事上，胡淩和她婆婆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許她以前並沒有這麼強烈的念頭，隻是在周圍人的影響下不知不覺多了這麼一層執念。
“然後呢？你在巷子裡遇到了那個賣假藥的人。”
宋姿的生活環境跟胡淩截然不同，因此雖然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做不到認同，問話的樣子顯得多了幾分冷酷。
“有一天我買完雞血回家的時候，他突然攔住了我，看著我就說我子嗣不豐，他算得太靈了！”
現在不是在破四舊嗎？怎麼還有人當街行騙不被抓起來啊，宋姿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結合這人賣假藥的情形來看，他大概率是知道喝雞血這麼個偏方，又湊巧看到了胡淩在買這個，就找上了她。
畢竟說句瞎話又不要成本，頂多就是挨句罵的事，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就能賺一筆，這人還挺有商業頭腦。
“他說了些我聽不懂的話，大概意思就是說我的體質不行，很難懷上，我看他說得條條是道的，就問他我這身體能不能調養好。”
“之後他就給我開了藥，他帶著我去抓的。”
“你還記得那個地點在哪裡嗎？”
她說到了重點，宋姿立馬趁勝追擊，想要聽到一些更重要的消息。
“他住的地方有好幾個，記倒是記得，到了那個鎮上之後還要走好一陣，感覺更像是在哪個村子裡，但我之後去那些地方找的時候那人已經不在了。”
這人靠賣假藥賺了不少錢啊，李成軍他們問到了好幾個地方，胡淩這裡又有好幾個地方，不管他們說的是不是同樣的地方，這年頭能置辦那麼多處房產的人也少。
宋姿讓她拿了張紙把她知道的地址都寫了下來，打算拿給高青柏讓他去跟李成軍他們打聽到的地址對一對，一般行騙都不會離住所太遠，過長的路程容易引起人的懷疑。
“你還記得這個人叫什麼，長什麼樣嗎？”
問歸問，宋姿沒指望能問出什麼真實的信息，這人既然行騙，那必然做好了準備，不會留下很明顯的破綻，畢竟他連名字和最後的住址都是報的李成軍同學的爺爺，估計告訴完這個信息他就跑了。
胡淩報了個名字，就是宋姿知道的那個老中醫的名字，果然他騙每一個人都是相同的說辭。
唯一讓宋姿覺得奇怪的就是他的住址都暴露了，他難道不擔心被人找上門嗎？這人有錢到房子隻住一兩個月就買新的的程度嗎？
“至於長相，他年紀比較大，又留了很長的胡子，看不清到底長什麼樣。”
胡淩知道的消息也十分有限，宋姿拿著她寫了地址的那張紙看了看，起身準備走的時候想起來一件事，又轉頭問了一句。
“你是怎麼確定李成軍是個中醫的？”
這點宋姿覺得特彆奇怪，李成軍又不是學中醫的，又沒跟胡淩有過什麼來往，她過去找李嬸的時候顯然非常篤定李成軍的身份，這也太奇怪了。
胡淩愣了一下，“我去那個騙子給我的地址找人的時候看到過他，那天圍在院子門口的人不是很多，我一眼就看到他在院子裡，旁邊扶著個老爺子，我聽另外一個年輕人說那個老爺子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才知道我被騙了，我就是想讓他幫忙看看我的藥有什麼問題。”
結果李成軍不但那天不在家，甚至都不是學中醫的。
宋姿不知道她對正規的醫院是不是有什麼陰影，寧願找李成軍這個還沒畢業的學生看藥方，也沒想著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這藥你都吃了一兩個月了，難保不會有什麼看不見的影響。”
“我……我不能去的。”
胡淩抿著嘴顯得有些倔強，這幾天身體不舒服都沒有要去醫院的意思，“我不想讓我男人知道我在吃這些東西。”
醫院人多眼雜，難免遇上熟人，萬一被認出來了她不好解釋。
沒想到她真的沒跟家裡人說過，宋姿神情有些複雜，麵前這個女人看起來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惹人不喜歡了，她換了個說辭又勸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就是你這些年吃的偏方導致你一直懷不上呢？”
“不……不會的……”胡淩這話說得沒有底氣，顯然很久沒去過醫院的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點都不了解，然而在這次喝的藥出了問題之後，她心裡的想法開始動搖了。
宋姿點到為止，提醒了她之後就拿著那張紙走了，希望胡淩能想清楚，這樣亂吃藥害的是她自己的身體，想要孩子也得有命生才行啊。
兩人的談話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左右，宋姿回到自家院子裡就發現高青柏無聊得直接睡著了，她上前輕輕戳了戳他的臉，見人沒醒又捏了捏，還想繼續的時候，不安分的爪子直接被高青柏一把抓住了。
“你回來了，”高青柏難得沒有就著宋姿的手逗她，相反他很快就清醒了，一臉正色，“看來你問到了些東西。”
宋姿揚了揚手中的紙張，“確實問到了些，胡淩跟我說了幾個地址，是那個賣假藥的騙子曾經帶她去過的地方。”
“太好了，”高青柏接過宋姿手裡的紙，整個人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我這就去找李成軍他們比照一下。”
“等等！”宋姿拉住他的胳膊，露出手腕上的手表點了點時間，“你要不要先看看現在幾點了，吃過午飯再去！”
這事的確著急沒錯，但也不能不吃飯，這又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