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微笑:“說,你繼續說。”
這樣貶低殿下還不夠?夏如茵絞儘腦汁:“總之,就是完全比不上九哥你啦!”
這話顯然救了她一命,肖乾那隻手終於拿開了。夏如茵揉著被掐紅的臉,嘟囔道:“男人真是麻煩,吃起醋來真可怕。”
肖乾:“……”
肖乾手又癢了。
兩人來到夏府,夏尚書早就得到消息,在府門外等著了。夏如茵看到夏尚書,便想起了李瑾蓉講述的往事。夏尚書的確對不住娘親,後來對她也多有忽視,但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夏如茵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爹爹。”
夏尚書上下打量她,神色感觸:“好,好……進來坐吧。”
時是正午,夏如茵與九哥陪著夏尚書、兩名姨娘和兩個庶弟庶妹一並吃了午飯,一家人才坐下來說話。夏尚書朝那管家的姨娘道:“去把東西拿過來。”
那姨娘便應了是,領著仆役們出外,又帶著數十個箱子回來了。仆役們將箱子打開,夏如茵便見到了珠寶、布匹、被褥……很多都是大紅色的。
夏如茵微訝,心中有了猜測,夏尚書開口:“茵茵,這是爹爹自小開始為你準備的嫁妝,今日便提前給你了,將來你出嫁,也總算不寒酸。”
猜測被證實,夏如茵有些著急問:“爹爹,既是嫁妝,為何要提前給我?”
夏尚書便沉聲道:“因為爹爹要離開京城了。李瑾蓉之事,在朝堂乃至京城影響都很不好,爹爹無顏繼續為官,便向聖上提請了辭官回鄉,聖上已經應允了。”他頓了頓:“後天,爹爹便要離開京城了。”
這個消息讓夏如茵呆住了。她半響方張了張嘴:“可是……爹爹,你們離開京城,我怎麼辦?”
夏尚書仔細看她,依稀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曾經那個為他不顧一切女子的模樣。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你不是有九爺嗎?他會照顧好你的。”他看肖乾一眼,真正作為家長,給出了他的認可:“提親什麼,九爺可以派人來我家鄉。若是你們成婚,爹爹便再回京城一趟。”
夏如茵也看了看肖乾,還是覺得難過。夏尚書便歎道:“你娘親最後那幾年,總是說想回鄉看看。可我那時隻顧著自己仕途,根本沒空陪她。如今沒了官職,倒是一身清閒,可以長長久久陪著她住在那了。”
他擺擺手,姨娘與庶弟庶妹便退了出去,肖乾猶豫片刻,也跟著行了出去。夏尚書坐在廳堂上方的八仙椅上,朝著夏如茵道:“茵茵,過來。”
夏如茵行到他身旁。夏尚書神色沉靜道:“茵茵,爹爹要走了,交代你幾句話。爹爹雖是二皇子一脈,可近日才看清,太子殿下遲早登基。你那九哥雖隻是太子侍衛,但殿下看重他。往後殿下登基,他也絕非池中物。你能跟著他,定是會一世榮華富貴。”
“爹爹如今不在朝為官,往後也沒法給你幫助,怕就怕他會負了你。”他頓了頓,大約是想到自己也曾經負了彆人,便沒法再說下去:“爹爹打算扶持你弟弟行商,希望能靠著往日同僚們的幾分薄麵,助你弟弟打下一些家業。若是他出息了做了皇商,爹爹便讓他進京為你撐腰,讓你有底氣說話。若是他不爭氣,那也隻能你自己好自為之了。”
這番囑咐話語讓夏如茵紅了眼眶:“爹爹……”
夏尚書擺擺手,自懷中摸出了一大串鑰匙,將它們放在夏如茵掌心:“除了那些嫁妝,這宅子也留給你。京城這般大,便是往後你成了婚,也總還要有個自己的家。需要回門的日子,也不必真跑那麼遠,便來這裡看看。”
鐵質的鑰匙很沉,長長短短近十把,夏如茵雙手才能捧住。她隻在李瑾蓉那看過幾次這串鑰匙,那是她曾經無法碰觸的,夏府裡她到不了的地方。偌大的廳堂隻有夏尚書與夏如茵兩人,因為關著大門,光線昏暗。夏尚書的目光一寸寸掃視而過,似乎想起了這裡也曾經有過輝煌熱鬨的時光。
夏尚書破天荒拉住了夏如茵的手,長長一聲歎:“人啊,總是要到一切無可挽回時,才會知道什麼該珍惜。爹爹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隻希望往後,你能過得好吧。”
這一夜,夏如茵和肖乾住在了夏府。夏如茵又回到了那個她居住了十六年的小院。小院的天還是那片天,一磚一瓦一門一窗,也仍是她看了無數次的模樣。物是人非,曾經照顧她的仆役如今早就被遣散,隻有蘭青被傳來,在她身旁伺候她。
今日與爹爹的會麵讓夏如茵有些傷感,夏如茵躺在院中的小榻上,茫然看著天上彎彎的月亮。牆頭卻忽然一陣響動。有黑影騰地躍起,半蹲在了院牆上。
月色之下,肖乾穿著長衫,頭上包著發巾,若非站在院牆上,還真是尋常書生的模樣。他歪頭朝夏如茵一笑:“這位姑娘,又見麵了。”
傷感便如潮水,被肖乾這笑顏驅散。夏如茵心中,仿佛一瞬如春花開放。她站起身,行到院牆下,與牆上的男人對望。然後她也笑了開來:“公子,你的傘,還在奴家這呢。”
肖乾便縱身一躍,跳去了她身旁。男人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了一把傘:“你是說這個嗎?”他撐開傘,舉在夏如茵頭頂:“今夜月色太亮,這傘便借給姑娘,給姑娘遮遮月亮。”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夏如茵便抿著唇笑,接過了油紙傘。她撐著傘立於月色下,月華斜斜灑落在她的裙擺,她看起來好像個誤入凡間的仙子一般。仙子朝著肖乾笑:“這傘挺大,公子不如和我一起躲躲。”
肖乾便毫不客氣,也站去了傘下。夏如茵隔著傘柄,仰頭看他:“哎呀,你怎麼就進來啦?你得守禮推拒,我才會被你感動。”
肖乾輕笑道:“可是小生修行尚淺,曬不得月亮。”
夏如茵便又彎了眉眼:“那好吧,那我們一起躲去樹下。”
她拉著肖乾,兩人在院中的樹下坐下,一同撐著那把油紙傘。旁觀了全程的蘭青默默進房,關上了門,不想再看這兩個傻蛋。她還猶豫了下,要不要給自家小姐送件衣裳,免得秋夜寒涼。可打開門一看,那油紙傘已經不頂在那兩傻蛋頭上了,而是斜斜對著門,將兩人上半身都罩住了。
夏如茵窩在肖乾懷中,一點都不覺得秋夜寒涼。她曾經不喜歡這間院子,因為這裡處處都是她壓抑生活的痕跡。得知李瑾蓉真麵目後,夏如茵便愈發不願回想。可現下,她覺得她不討厭這裡了。往後她再想起這個地方,隻會記得今夜的彎月,九哥,還有油紙傘。
肖乾便感覺,夏如茵圈住他的手慢慢滑動,自他的背爬過他的腰,最終落在了他的小腹上。這也放得太不是地方了……就算氣氛真的單純,肖乾也單純不起來了。他低頭,懷中的人也正仰頭看他。那雙素日乾淨的眸中,此刻卻仿佛盛著兩汪春水,勾得人心都顫。
夏如茵紅著臉,悄聲開口:“月下私會了,那下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