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被噎住。他一聲輕咳:“孤並非存心欺瞞你,‘九爺’這個身份,是認識你之前便存在的。孤因為能感受到旁人情緒,時常厭煩暴躁,那時孤便會丟掉太子身份,以‘九爺’麵目示人。真正的暗九是存在的,你曾經見過幾次,他易容成了孤的模樣,但並不常出現在人前。”
“孤剛發現你能屏蔽情緒時,的確沒想過要告訴你孤的秘密,畢竟孤沒被毀容這事,也隻有少數心腹才知道。等到孤與你確定了相好關係,想要告訴你真相時,卻發現孤用雙重身份做了很多……”他頓了頓,看著低頭撥弄花枝的夏如茵:“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一時又不知該怎麼坦白了。”
“上回你發覺不對逼問孤瞞了你什麼,孤本來是想說實話的。可你說孤若敢騙你,你就不和孤好了,孤便又沒敢說了。”肖乾探手,將夏如茵摟過來:“茵茵,是孤的錯,你彆生氣了,好嗎?”
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不知道如何坦白,於是繼續瞞著她,做更多不地道的事嗎?夏如茵憤憤將人推開:“殿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九爺是誰!你下凡曆劫幾世,莫不是把茵茵當成前世的情人了?”
夏如茵轉身,背對著肖乾喊:“既然仙君對前世的情人念念不忘,那便去找那前世情人吧!茵茵□□凡胎,配不上仙君,這就回家去了!”
她果然蹬蹬蹬小跑出了房,朝著門外的蘭青一聲喊:“蘭青!走!回夏府去!”
蘭青傻愣愣“啊”了一聲,還是跟上了。她追在夏如茵身旁問:“茵茵,這都晚上了,怎麼突然回夏府?”
夏如茵不答,直直朝太子府大門衝。府門有侍衛值守,將她攔下了:“夏姑娘,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夏如茵跑得累了,呼哧喘氣。蘭青便在旁道:“我家小姐說要回夏府……”她十分尷尬,小聲解釋道:“她現下腦子有點問題。”
侍衛正要將人請回去,忽然抬頭看向不遠處,竟然就放了行。夏如茵回頭去看,見到肖乾立在不遠處,金色麵具隱在樹冠陰影中,神情看不真切。
夏如茵與他對望,片刻扭頭收回目光,拎著裙擺跨過門檻。她在街道上沒走兩步,便有馬車在停在她身旁。趙老大夫掀開車簾,笑嗬嗬道:“茵茵,去哪啊?上車吧,趙伯跟你一道去。”
夏如茵正愁要怎麼回夏府,聽言一喜,立時爬上了馬車。她順遂回到了夏府,又在自己的小院住下了。秋夜寒涼,夏如茵裹著披風坐在院中小榻上,還覺得有些冷。有人敲門,夏如茵看去,意外道:“芳雪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芳雪笑著朝她一禮:“夏姑娘,九爺說我與你有緣,把我安排來這裡做個管事的。”她手中捧著氈毯,為夏如茵鋪在小榻上,夏如茵躺上去,果然感覺暖和了許多。夏如茵忍不住稱讚道:“還是芳雪姐姐周道。”
芳雪連忙道:“夏姑娘快彆這麼喚了,折煞我了。這氈毯其實是九爺帶來的,他吩咐我送來給你。”
夏如茵怔了怔:“九爺也來了嗎?”
芳雪應是。夏如茵垂下了頭:“現下夏府裡,都是九爺安排的人嗎?”
芳雪理所應當道:“夏姑娘的宅子,自然都是九爺親自挑選的人。”
夏如茵便不說話了。無怪肖乾這般放心讓她過來,原來他自己也跟來了,還早就將這夏府仆役換成了他放心的人。九哥和殿下似乎總是這樣,在她毫無所知時,便為她安排好一切。解毒是這樣,揭穿李瑾蓉真麵目是這樣,為她實現“遺願”也是這樣……
氈毯的毛又軟又多,夏如茵躺在上麵,舒舒服服的,忽然便心氣平和了。肖乾在雙重身份這件事上,的確是對她有所隱瞞,可他隱瞞的並不隻這一件事。他對她的種種嗬護與付出,也是瞞著她的。九哥和殿下似乎習慣將所有問題都解決了,等到一切儘在掌握時,再將事情呈現給她看。可顯然,雙重身份這件事,他遲遲沒有等到這個“儘在掌握”的時機……
弦月彎彎,好像兩人曬月亮的那晚。夏如茵忽然便想肖乾了。雖然九哥總愛欺負她逗弄她,但也是真對她很好。夏如茵想,她這些日也折騰夠了,還是與他和好吧。
她站起身,想要出門去找肖乾,卻聽見院牆上一陣響動。熟悉的方式,讓夏如茵頓住腳步,心中浮起期冀。她行到院牆下,等著那個人出現。可沒有人出現,隻有一隻胖兔子顫顫巍巍爬上了牆。
胖兔子在院牆上蹦了兩下,依稀露出了底下那隻托著它的手。肖乾的聲音捏得尖尖的:“哥哥,哥哥,快來!”
伴著這呼喚,院牆上又冒出了一隻胖兔子:“妹妹,我來啦!什麼事?”
兔子妹妹蹬著腿:“哥哥,娘親被白胡子老妖抓走啦!”
兔子哥哥抖了抖耳朵:“怎會這樣?!爹爹沒看護好娘親嗎?他乾什麼去了!”
兔子妹妹掙動了下,差點從院牆上摔下來,又被那隻手及時抓住了:“這事不能怪爹爹,起因還是我們倆!娘親不是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生兩隻兔子嗎?她今天終於發現了,原來咱們的爹爹,她口中的仙君,其實是隻兔子精飛升!”
兔子哥哥蹣跚行了兩步,又被拉了回來:“天啊,娘親終於發現這秘密了!她是不是很生氣?”
兔子妹妹聲音變回了肖乾的原聲,大約是捏嗓子捏不下去了:“娘親可太生氣了!她一直以為仙君該是個天生地養的仙草精玉石精,再不濟也該是個老虎獅子啥的,哪知道爹爹竟然是隻除了肉好吃,其餘地方一無是處的兔子!她覺得爹爹故意騙她,生氣跑出了洞府!”
肖乾的聲音低沉舒緩,配上胖兔子,便莫名有了幾分可愛的溫柔。兔子哥哥挪了挪身體:“然後娘親就被白胡子老妖抓去了?”
兔子妹妹繪聲繪色:“白胡子老妖今日帶著妖獸和寶物來的!那妖獸生得通體棕灰,四蹄釘鐵,跑起來生風。那寶物是個方方正正的大盒,足有兩人高,底下有四輪,一麵拿簾遮住,白胡子老妖就坐在裡麵。他看見娘親,掀開那簾,娘親就被抓了進去!爹爹看見了,連忙衝過去搶,不料那老妖早有準備,使出了一招暴雨梨花針,將爹爹逼退!”
兔子哥哥:“可惡!那是我們的娘親!”
兔子妹妹安慰道:“沒關係,爹爹現下已經將白胡子老妖製服,就準備去接娘親呢!”
兩隻胖兔子終於完成了表演任務,掙紮著逃下了院牆。不過片刻,一個戴著兔子麵具的人露出了腦袋。月色之下,熟悉的綠色大兔子看著她,輕聲喚:“茵茵。”
夏如茵眉眼中的笑,便漸漸泛了開來。秋夜依舊寒涼,她心中卻開出了漫山的花:“九哥。”
兔子麵具下,肖乾嘴角也翹了起來。他從院牆上消失:“等我。”
夏如茵期盼等待,便聽見院門一陣響動,肖乾撈著兩隻胖兔子行了進來。他身上竟然披著白色裘衣,那裘衣也不知是什麼製成,短短的毛,摸上去十分柔軟。肖乾將兩隻胖兔子丟在腳邊:“茵茵,還生九哥的氣嗎?”
夏如茵便笑彎了眼。她摸了摸肖乾的兔子麵具,又摸了摸他的裘衣:“兔子仙君,這是你的原形嗎?”
肖乾鬆一口氣,點頭。夏如茵便抱住了他,將臉埋在那短短的絨毛裡:“你是白兔子,為什麼我們的孩子是灰兔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