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和萊伊麵容冷峻沉著,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視線同樣鎖定在琴酒身上。
“波本、蘇格蘭、萊伊。”琴酒慢條斯理地念著這三個名字,聲音低沉,讓聽者不由緊繃身體,“你們三個隻是觀眾。”
“真正的主角是我們的小博若萊。”他的聲線越來越纏綿,帶著詭異的溫柔,隱約露出惡劣的冷笑。
諸伏景光麵容不變,心裡卻是微微一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看向身前少女纖弱嬌小的背影,微微上挑的貓眼裡是濃濃一片深邃的灰暗。
萊伊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勾唇輕笑,下眼線冷冽淡漠,墨綠色如寶石般好看的眼睛裡興致濃濃,說了一句無關的話,打破了此時詭異到粘稠的氣氛。
“就讓我們乾站著嗎?”
“很快的。”銀發男人低低笑起來,“隻要我們的博若萊夠果斷,你們就可以立馬走。”
一旁的貝爾摩德和伏特加一直沉默不語,安靜地看著眼前荒謬的一幕。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望月奈奈垂著眼眸,細碎的劉海在她臉上落下一片深邃的陰影,顯得她表情晦暗不明,配上精致美麗的外貌,有一種墮落的神性,像一隻墜入地獄沉淪黑暗的墮天使。
“知道我們是怎麼抓住蘇茲的嗎?我們抓住他最心愛的女兒,他就自己跳出來了。”
“沒想到啊,十年以來一直以孤家寡人自稱的蘇茲居然已經是有妻女的人了。”
琴酒站起身來,手插風衣口袋走到少女麵前。
“我放了她,蘇茲卻出爾反爾想自儘,他沒自儘成功,被我活捉了,可什麼方法都試了,他什麼信息都不肯說出來,讓我很惱火。”
“所以,我又把他的女兒抓了回來。”
“可愛的小女孩,在可憐地哭泣呢。”
“隻要鉗製住他的軟肋,不信他不服軟。”
他冷厲陰沉的聲線在寂靜狹窄的房間裡宛若一道驚雷,地上的血人原來還沒昏迷,他拚儘全力崩潰地大喊出聲,發聲因為傷口和被卸掉的下巴而模糊不清,他語無倫次,顯然他的理智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不!你答應過我的!不要!不要傷害她!求你了!求你了!讓我死吧!我錯了!讓我死吧!”
望月奈奈也不裝什麼純潔無辜的小白兔了,她銳利的眼神直直對向麵前的男人,聲音冷凝:“為什麼是我?”
她看到琴酒的眼神,眉頭皺得更緊。
為什麼會露出這種眼神?
琴酒彎下腰與她對視,嘴角笑意玩味冷酷,但眼底卻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瘋狂,像一汪幽深的潭水,再往裡探究,是一種克製住的很複雜的情緒。
似乎在隱隱擔憂著她的狀況。
她嗤笑一聲,閉上眼睛流露出疲憊的神色,淡淡出聲:“是BOSS吧?”
“BOSS現在應該正在監視著我們吧?”
“BOSS,朗姆到底跟您說了什麼,讓您這樣懷疑我們?”
少女突然睜開眼睛,轉過頭抬頭望向門框以上的位置。
話語落下,她嘴唇微抿,琥珀色的眼眸裡似乎有冰霜般的寒意,眼神鋒利得像邊緣閃過流光的刀尖。
除了琴酒,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紛紛眼神一厲。
那裡,正悄然閃爍著一個極其微小的紅點。
是監控。
鏡頭後的老人坐在輪椅上,佝僂著背,布滿溝壑的臉無比滄桑,從外表來看,他隻是個養尊處優、麵容慈祥的普通老人,但再仔細端詳,卻發現他周身似乎縈繞著一股神秘的感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和違和感。
一道粗獷沙啞的中年男聲恭敬響起:“等博若萊親手解決了這個臥底,或許能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到時候那人一心慌,說不定就會露出馬腳了。”
老人隻是微微一笑,淡淡地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朗姆,沒有對朗姆所下的荒謬圈套發表任何言論。
他挺欣賞這三位新人的,雖然不確定裡麵到底有沒有臥底,但讓博若萊殺掉這個背叛他的蘇茲,也沒壞處。
朗姆給他的證據他仔細看了,很多都是捏造的吧,甚至為了說服他,還把自己手下的波本也牽扯了進來。
就當是看一場好戲吧。
最近博若萊也沒有以前安分呢。
要好好敲打一下,讓她清楚地知道誰是她的主人。
朗姆在BOSS略帶威壓的視線下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真正有素質的臥底根本不會露出什麼馬腳,這隻是他的借口,這次說服BOSS組這個局隻是自己警告Gin的一種方式罷了。
Gin這小子,三番四次在BOSS麵前出頭,也該給他點下馬威瞧瞧。
不過,應該快了,他安插在公安的臥底馬上就要派上用場了。
Gin手下肯定還有彆的臥底。
身處A室的少女還在沉著冷靜地辯駁。
“朗姆和我們行動組不對付您一向都是知道的,請不要相信他的一家之言。”
琴酒眼神一凝,低沉厲喝:“博若萊,BOSS的決定,不容置疑。”
既然BOSS選擇相信了朗姆,即使心有不滿,他作為BOSS最忠誠的手下,就必須執行。
望月奈奈咬牙地看著琴酒,揪住他的衣領死死盯住他:“你明知道的,我不會對孩子下手。”
“沒讓你傷害她,隻要蘇茲說實話,她不會有任何事。”琴酒握住領口處她小小的拳頭,然後用力向下撇開,眼神平靜。
壓抑的沉默在空間中蔓延。
諸伏景光看著少女弓得緊緊的背脊,褲兜裡的手緊緊掐緊,青筋暴起。
奈奈——
他的眼前漸漸模糊,一切都變得光怪陸離,扭曲荒誕,像是一場幻夢一樣。
但下一瞬,他又霎時間回歸到現實,回到這室內殘酷到能讓人崩潰的場景裡來。
“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蘇茲的眼前被一團血霧遮掩住,無法看清麵前的人影,但他能感受到少女在漸漸靠近。
求求了,殺了他,他就能解脫了。
他不能背叛公安,也無法承受女兒被傷害的痛苦。
“博若萊,博若萊,求求你,殺了我,彆傷害我女兒。”他苦苦哀求,舌頭含糊不清地說著,像是哀泣的傷鶴,奄奄一息。
悲壯,心甘情願地赴死。
周圍的人都在冷漠地看著,就算心有惻隱,也隻能死死壓抑,不能表露出來。
“隻要說了,你就能解脫了。”少女沉悶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蘇茲倔強地搖頭,即使頭腦已經被折磨得極其不清醒了,但他還記得不能透露給組織任何信息。
十年的臥底工作,不能功虧一簣了。
他還有很多同事在為這份事業奮鬥著,他不能不考慮他們。
“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的那顆糖嗎?你說那是你第一次吃糖,小時候的你真可愛,讓我想到了自己剛剛出生的女兒。”蘇茲腫脹殘破的臉上扯出一個笑意,似乎想要勾起她的同情心。
“那顆糖,換一個死,好不好?”
對麵沉默了許久,他指尖顫抖,心有不安地還想要補充一句,然後就聽到了來自天外的神音。
“好。”
話語落下,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入了他的心臟。
他瞪大雙眼,瞳孔渙散了。
嘴角的笑意是釋然和解脫。
“博若萊——”一旁的琴酒憤怒地低聲嗬斥。
望月奈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剛剛在毫秒內搶來的手·槍還給它的主人,轉過身徑直走向門口推開門一言不發離開了。
琴酒下意識伸手接過扔過來的手·槍,偏過頭看向門外。
少女的背影似乎籠罩著荒寂的黑影。
又似乎隻是錯覺,眨眼望去,依然是無邊的冷漠和平靜。
“滿意了?滿意了我就走了。”貝爾摩德看著這一場鬨劇,冷笑一聲,滿是鄙夷。
琴酒早就已經平息了憤怒,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離開吧。”
BOSS的指令已經完成了。
那個女孩,就按照博若萊的意願,放了吧。
威士忌三人組沉默不語,在貝爾摩德走後隨之離去。
接下來這幾天,彆墅裡的氣氛一直凝重,沒有被安排任務的四人小心翼翼又互相防備地相處著。
夜間,諸伏景光抱著整日沉默無精打采的少女,心底五味雜陳,最後看著她蹙著眉頭的睡顏心疼地吻了吻她愈發瘦削的臉頰。
12月7日。
冬天的寒意徹底席卷了整個日本,蕭瑟荒涼的氣息更加濃重,代表厄運的烏鴉在乾枯的枝頭嚎叫著不祥的命運。
這天,所有組織成員手機裡都收到了這樣一條簡訊。
【蘇格蘭是老鼠,全力追殺。——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