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校園的清晨,剛剛打鈴下課,背著書包的學生要麼慢悠悠地在路上閒聊著,要麼急匆匆地走著或是騎著自行車趕去下一個課堂。
不得不說,東大的綠化做得很好,樹木茂盛,花草繁茂,學生們在這樣的校園裡走著不由心情舒暢,但在路過某一處時,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少女駐足的地方。
晴空萬裡無雲,蔥蔥鬱鬱的樹蔭下,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少女瑩白的肌膚上,落下斑駁的光亮,她穿著一條藍色的連衣裙,露出兩條筆直纖弱的腿,略顯燥熱的微風輕輕拂過烏黑的發絲,皮鞋踩在柔軟的草地上,像是炎炎夏日陡然出現在校園中的精靈,帶來一絲清爽的涼意。
隻是可惜,她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看不清五官,隻能看到她帽簷和碎發下一雙琥珀色的杏眼燦若星辰。
望月奈奈靠在樹乾上,聽著蟬鳴,吹著清風,望向前方來來往往的東大學生以及教職工,杏眼微微眯起,口罩下的唇彎起笑意,內心一片輕鬆。
生機勃勃的人和花草,乾淨清新的空氣,碧藍明亮的天空……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和生機,是和藍星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她身上的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驚人的恢複速度讓幸村姐弟倆很是驚詫,但望月奈奈卻覺得很奇怪,這種程度的小擦傷,藍星人在一天內就能恢複光潔如初的程度,而她居然花了整整三四天才養好。
說起來,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感覺全身都酸軟,喉嚨也感覺有點乾澀,說起話來有些沙啞,可她檢查過後卻沒有發現任何肌肉疲勞使用過的跡象。
有點像是從靈魂深處滋生出來的疲憊,她今天整個人都有點頭昏腦脹的。
幸村精市帶著她來他就讀的東大校園玩,還帶她見了他的好友真田弦一郎,真田君是個十分成熟穩重的大叔型男生,皮膚略黑,氣質沉穩,看起來十分可靠。
在逛了一會兒校園後,他們倆所在的網球社團臨時有事趕過去處理,問她要不要去,望月奈奈想自己一個人四處溜達溜達就拒絕了。
幸村姐弟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呢,即使幸村哥哥對她有很深的戒備,但性格卻是意外的體貼和溫柔,有一種大哥哥的感覺。
讓望月奈奈有點不好意思和心虛的是,她在這個世界其實已經22歲了,和幸村哥哥同齡,卻因為外表實在年輕再加上失憶,她不得不叫幸村精市叫“哥哥”。
“學妹,請問、請問可以要一下你的聯係方式嗎?”一個略顯滯澀的男聲在麵前響起。
靠在樹乾上聽人說話的姿勢未免不太禮貌,望月奈奈從樹乾上離開,悄悄將視線擦過帽簷看他。
斑駁的光影同樣照在他臉上,高大的男生臉上帶著青澀,他臉漲得通紅,耳尖更是紅得不成樣子,手指緊張地緊貼褲縫,而不遠處是他的幾個好友在那友好地竊笑,似乎是被他的朋友推過來搭訕的。
為了解釋為什麼她出門要日常戴著帽子和口罩,望月奈奈給自己捏造了一個社恐人設,此刻當然要好好維持人設的塑造。
她垂下眼眸,發絲間露出的小巧耳尖微紅起來,卡哇伊的模樣看得對麵的男生更加羞澀了。
雖然看不見臉,但就是覺得這個女孩子特彆漂亮,穿的衣服和嬌小的身形讓他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現在湊近看她明亮的杏眼,更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小聲道:“對不起,不太方便。”
“我隻是來東大參觀的,不是這裡的學生。”
雖然她的任務是來地球尋找寄主播撒種子,但她還沒搞清楚自己失憶的情況,還是不要亂和這裡的雄性有不清不楚的牽連為好。
安安分分的,先搞清楚狀況再說。等一切有了定論再開始找寄主。
誒?那她是高中生嗎?男生突然升起強烈的罪惡感,漲紅著臉鞠躬道了一聲歉離開了。
不過這樣單純青澀的大學男生有些莫名的可愛呢。看著對方急匆匆跑走的背影,她心裡有股莫名的悵惘。
她很快失笑搖頭,怎麼自己突然這麼成熟起來了,明明對方也二十多歲了,撇去失憶的那段時間,她僅存的記憶隻停留在了藍星18歲,照理來說比他小才對,可莫名就感覺自己是以一種長輩的心態去看待對方。
這裡的風景欣賞夠了,望月奈奈壓低帽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吞吞地漫無目的地走著。
鈴聲四處響了起來,有課的同學都蜂擁去教學樓了,路上人煙逐漸稀少,又恢複了先前的寂靜。
踏上鵝卵石小路,一路上欣賞著奇異的花花草草,她又繞了幾個地方,在工科實驗樓後麵的一個小花園停駐。
這裡放著幾個裝滿貓糧的小碗,一隻肥碩的橘貓正高高翹起尾巴撅起屁股對著她,察覺到背後來人,它警惕地轉過身,用一雙碧綠色的貓眼緊緊盯著她,望月奈奈在原地蹲下身一動不動,示意自己無害。
橘貓又盯了她好一會兒,微微弓起的背脊放鬆了下來,酥鬆的毛在陽光下顯得光滑水亮,看起來在東大校園裡過得十分舒服。
它不耐煩地舔了舔爪子,頭顱依舊高傲地抬起,那雙貓眼似乎在說:你怎麼還不走。
望月奈奈的眼睛亮晶晶的,心裡想摸貓毛的**在蠢蠢欲動,但她知道這隻貓並不想她侵入它的領地,就準備隻在這邊乖乖看著它。
“喵喵~”放心,不會動手打擾你的,快吃吧。
她將手肘抵在膝蓋上托著腮,笑眯眯看著它。
橘貓疑惑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人類,她在喵什麼?它聽不懂。
不過——這個人類身上有它喜歡的味道,甜甜的,香香的,雖然她打擾了它享用大餐,但它可以勉為其難讓她摸摸它華麗的毛發。
東大校園霸主橘貓深知自己對人類有多大的吸引力。
望月奈奈驚喜地看著大貓邁著優雅的貓步靠近她,橘貓用蓬鬆的尾巴掃過她的小腿,酥酥癢癢的觸感若即若離,好癢好舒服。
橘貓最後坐在她腳邊,用肥美的腿蹭她。
“喵~可以摸摸嗎?”她伸出手問它,溫柔甜美的聲音隱藏不住興奮。
橘貓用霸氣的眼睛斜著覷了她一下,高傲的姿態配上肥美的身形,超級像一個胖胖的國王。
“喵~”摸吧。摸完就趕快離開,它要一隻喵安安靜靜吃飯。
橘貓用大尾巴輕輕拍了她一下,同意她摸自己。
貓貓的聲音居然意外地細軟,望月奈奈還以為它長成這樣會是一副凶猛的破鑼嗓子呢。
她伸出手輕輕摸上它的背脊,因為怕嚇到它,她將力道放得極輕極輕,看它沒有絲毫不舒服的表現漸漸加大力道,一下一下,緩慢地。
軟軟的,滑滑的,肉肉的,好舒服。
她好喜歡貓貓呀。
望月奈奈突然腦子一疼,一陣頭暈目眩像是棍棒一樣襲來,眼前似乎閃過了一雙溫柔深邃的藍色貓眼,那雙眼有著清泠的決絕又燃燒著滾燙的烈火,灼得她心臟縮緊,酸澀鈍痛,可還未等她抓住什麼,那光線混合在一起雜亂無章的畫麵便消弭在深處。
她劇烈喘了一聲,睜開眼,一片水霧蔓延在眼前。
她怎麼哭了?望月奈奈驚詫地用手摸了摸眼角不自覺流下的淚珠。
聽見一聲嬌嬌的貓叫,她抿緊嘴唇,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開始繼續“服侍”手下的大貓,隻是心情卻沒剛剛那樣輕鬆愉悅了。
橘貓咕嚕咕嚕發出呼嚕聲,舒服地眯起眼,心裡評價道:這個人類按摩的手法挺不錯的,它允許她多摸幾分鐘。
可它很快察覺到人類的漫不經心,橘貓睜開眼看了她一下,敏感地發現她似乎心情不太好。
好吧,看在她讓它很舒服的份上……它可以哄哄她。
橘貓突然站起來,望月奈奈以為它要走了,卻驚喜地發現它伸頭過來蹭了蹭她,嘴裡一直喵喵叫,尾巴輕輕掃她。
它甚至還允許她摸它頭!
“謝謝你啦。”望月奈奈笑著伸手撓它的下巴,橘貓迷蒙地看著她,仰起頭繼續呼嚕呼嚕,舒服極了。
此時,一個戴著細框眼鏡的粉發高大男子從實驗樓裡走出來,他轉過拐角,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無人的時候,他斯文溫柔的臉顯得很是冷淡,長腿闊步一邊走著一邊掏出手機敲擊數字。
還未拐過牆角,他心神微動,敏銳地聽到後院有人的動靜,正準備轉身離去,一個甜美的嗓音穿過夏日燥熱的空氣突然直直傳到他耳朵裡!
太過熟悉了,縱然已經過了四年,她的樣貌、她的聲音、她在生命終結前的每一句話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裡。
他頓時僵住了,心臟仿佛被冰塊凍結,又瞬間被迅速回籠的理智破碎外殼的堅冰。
當時,他也在那個病房外,親眼見證她的死亡,親眼看著她的屍體焚成灰燼……
所以,怎麼可能呢?
或許隻是相似的聲線吧……
可那個說話的語氣、那個特彆的尾音……
他放輕腳步,將自己的肌肉控製到最精準的地步,怕自己的腳步聲驚擾到後院的少女。
屏氣凝神,他繞過最後一個拐角,總是眯起的眼睛猛然睜大,碧綠色的眼珠褪去了淡漠和冷峻,被恍惚的震驚所替代,下方勾勒出深深的下眼線。
——萊伊,也是FBI的探員赤井秀一,現在是東大的工科研究生衝矢昴。
躲在角落,他靜靜看著她,由於太過震撼,腳步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得邁不動步子。
全副武裝的少女穿著一身特彆漂亮的裙子,蹲在地上笑盈盈地摸著大貓,溫聲細語跟它對話,一人一貓在那雞同鴨講,卻意外聊得很開心,溫馨無比。
熟悉的打扮,看不清臉,可他能認出來,就是她。
博若萊。
望月奈奈。
赤井秀一望向晴空中的太陽,日光落在他的眼中帶來微微的刺痛,一切都是真實的。
死而複生……是嗎?
*
然而身體各方麵能力降低很多的望月奈奈對這道震驚的目光一無所知。
手下是油光水滑的毛,耳邊是咕嚕咕嚕的呼嚕聲,好像一個大引擎在夏日吭哧運作一樣,被摸得很舒服的橘貓都躺在地上打滾了。
肚子,肚子也可以摸哦。橘貓眯開一條眼縫期待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人類。
手如願以償落到了肚皮上,輕輕地撓、揉,好溫柔的手法。它舒服地喵喵叫。
望月奈奈瞬間被治愈了,亮起迷醉的星星眼,嗚嗚,太可愛了吧。
然而貓的警惕心隨著男人的靠近瞬間升起,橘貓很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它立馬從地上站起來往那個方向看去,驚得炸起了毛,隨即齜牙了一下,扭頭邁著輕巧的步伐一溜煙逃走了,蓬鬆的大尾巴迅速消失在了茂密的叢林中。
望月奈奈望著大胖橘沒有絲毫留戀的“無情”背影,呆了一下,一片高大的陰影隨著腳步聲籠罩住她。
她愣愣地抬起頭,手還保持在擼貓的手勢。
是一個很高的男人。
望月奈奈站起身,不自覺退了一步,他身高的壓迫力實在太足了,目測有接近一米九吧。
男人大約26、7歲的樣子,有著一頭顯眼的粉色頭發,皮膚白皙,戴著細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溫溫柔柔的,望月奈奈不知道為什麼那隻橘貓會這麼怕。
眯眯眼……他真的看得清路嗎?
高領黑色襯衫……
望月奈奈看了看自己清涼的打扮,再抬頭看了看他的脖子,升起一股懷疑。
他真的不熱嗎?
“對不起,把貓貓嚇跑了。”男人皺起眉頭,表情和小動作都透露出抱歉的意思。
赤井秀一看著她帽簷下那雙琥珀色的杏眼,和口罩無法遮住的臉型輪廓,基本確認,就是她。
望月奈奈回頭望著橘貓消失的方向,搖搖頭:“沒事。”
“那——我先走啦。”她小聲說道,隨即壓低帽簷,準備繞過他離開。
側過男人的身體時,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望月奈奈疑惑地看向這個動手動腳的男人。
很失禮誒。
她正準備甩開,可男人像是被什麼絆住了腳,猛然摔倒在地。
原地摔?故意的吧?
望月奈奈瞪大眼睛,她想要立馬甩開他,可手上禁錮她的力道此時依然不放鬆,隻能被他一起帶倒。
幸好他還記得保護女孩子,他背過身摔在了地上,她傾倒在他的胸膛。
身軀倒在他的身上,鼻尖隔著口罩碰撞在他的下巴處,她吃痛地“嘶”了一聲。
鼻子肯定紅了吧。
抬起頭,因為疼痛眼前蒙上了淚意,隱隱約約看到男人驚慌失措的臉,還手足無措地用手捧住她的臉。
“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
望月奈奈生氣極了,要不是他拉住她不放,她會摔倒嗎?她會摔到鼻子嗎?
可惡!算她倒黴!
她氣得不行,立馬從男人的身上爬起來,站在原地捂住鼻子淚眼汪汪。
冒冒失失的男人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青草,他漲紅著臉垂下頭,頭發因為剛剛的摔倒亂糟糟的,而他的手也不知道該怎麼放了:“對不起對不起,你摘下口罩來檢查一下吧,千萬彆流鼻血或是撞得腫了。”
摩挲著指腹剛剛感受的觸感,他內心沉著地深思,沒有任何易容和整容的痕跡,所以是原裝嗎?
“不用了。”望月奈奈不想露臉,轉過身就走。
連聲音都變得冰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