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蘇格蘭又醒了過來。
此時他所處的地方已經換了一個房間。
房間窗簾被拉上,窗外的光線被遮得嚴嚴實實,應該是不想讓他看到外界的情況。
頭頂天花板的燈亮著,溫暖的柔光落在他眼底,眩暈感的光暈依然存在。他緩了緩,視線轉移,整個房間敞亮溫馨,家具卻比之前那個臥室簡單了許多,隻有床、床頭櫃和衣櫃。
鼻尖的空氣十分清新,身下的床板柔軟舒適,肚子上還蓋了一層薄薄的絨毯。
不像是囚徒,倒像是來度假的。
除了——
蘇格蘭發現自己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四肢都被粗粗的鐵鏈綁住,他試圖掙紮,鐵鏈發出哐啷的聲響,冰冷的鋼鐵陷入手腕和腳踝的皮肉,在皮膚上勒出了紅痕。
很顯然,這個鐵鏈並不是什麼玩玩的道具。
背部不能完全貼合床榻,腰肢下方空了一塊,這個姿勢很不舒服,尤其是肚皮那邊,高高聳起的突兀感十分明顯。
“彆動了。”換上一條天藍色長裙的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坐到床邊冷冷地看著他。
清甜的聲線冷凝到極點。
望月奈奈心疼地看著男人手腕和腳踝上的紅痕,對這個占據他身體的人愈發恨了。
一想到她今早還親了他摸了他,她現在就一陣陣反胃感湧上心頭。
視線重新回到男人的臉上,她小臉繃得更緊。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她,或許是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辯駁,不再偽裝成溫柔無害的樣子了,渾身的氣質瞬間變了個大樣。
海藍色的貓眼縈繞了沉沉一團黑雲,俊秀的五官在靈魂的影響下變得陰鬱起來。
但男人的表情依然是溫和的,和諸伏景光的溫和不同,他的溫和更像是戴著一層虛假的麵具。
“他的靈魂呢?去哪裡了?”
察覺到女人顫抖的質問,似乎是很怕得到一個不好的答案,蘇格蘭溫柔笑起來:“他啊,靈魂沒了。”
“你!”
望月奈奈瞳孔緊縮。
不可能,不會的。
他們昨天還抱在一起開開心心地說話,怎麼一個晚上,他就消失不見了呢。
她咬緊牙關渾身顫抖,心臟的鈍痛讓她立馬大汗淋漓,她側臉彎下腰,將自己的臉埋在手心,淚水從指縫溢出。
見女人被他一句話刺激得哀哀哭泣,蘇格蘭忽略心口處原主殘留下來的心疼情緒,恢複了麵無表情。
……這女人是水做的嗎?居然能哭二十分鐘。
他沉沉歎了一口氣,打斷她的哭泣:“你彆哭了,我不知道他的靈魂現在在哪裡,是消失了還是在哪裡遊蕩我都不清楚,剛剛是騙你的。”
騙人的?
望月奈奈轉頭怒視。
“你現在沒騙人吧?”
“沒。”看到她紅腫得像核桃的杏眸,他深覺無趣,閉上眼小憩。
“那你快從他身體裡出去。”女人發出警告,隻是這警告帶著濃濃的鼻音,未免有些搞笑。
“……我給了你什麼錯覺,讓你覺得我會想離開這具身體?”
一團火在胸口燃燒,望月奈奈深呼吸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就算打他罵他也無濟於事,要冷靜下來先安撫他再說。
等了解清楚情況她再徐徐圖之。
“你是誰?”
男人不答。
“你的目的是什麼?是想借他的身體繼續活下去嗎?”
男人依然一語不發。
“回答我。”
“鏈條解開。”
“不行,我怕你自殘。”這個自殘,自然是指傷了肚子裡的孩子。
男人默了默:“那你把它弄長一點,讓我可以坐起來,這個姿勢肚子很不舒服。”
他顯然如何知道拿捏住她的軟肋,望月奈奈沉沉看了一眼他弧度驚人的肚皮,湊上前幫他把鐵鏈加長。
“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你先告訴我這個世界是怎麼樣的。”
被他掌握了話題的主動權,望月奈奈冷冷看著他,按照他的詢問一五一十回答他。
她沒辦法,為了從他嘴裡撬到諸伏景光的信息,她隻能照做。
這個時空和他那個世界幾乎完全重合,除了時間線上有點問題,這裡居然比他那快了十年。
那他現在占據的這具身體,到底是平行時空的他,還是十年後的他?
十年後的他會做出照片上那種溫柔且充滿幸福愛意的表情嗎?
蘇格蘭思索了一下覺得不可能。
所以這還是一個平行時空。
“這具身體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他問。
越聽下去,蘇格蘭就越覺得可笑,表情也古怪了起來。
他在這個平行時空居然是日本公安?
甚至已經和這個叫“望月奈奈”的女人有了兩個孩子?
真是……可笑。
命運弄人,因為被波本誣陷成公安,他現在最痛恨的就是這個身份了。
“怎麼了?”她察覺到異樣,不動聲色地詢問。
“這裡,是男人懷孕?”他略過她的詢問。
“不是。”
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男人掀起眼皮看向她繃緊的臉,覷了覷自己的肚皮:“那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體質比較特殊,可以讓男人懷孕,具體什麼原理你就不必知道了。”
“你不想生孩子吧,所以你趕快走吧。”
“不要有什麼打掉孩子的想法,我可以把你囚禁到生下孩子為止。絕食、撞牆、自殺都沒用的,我會讓你全身癱軟無力,像個癱瘓病人一樣隻能癱在床上轉動眼珠,但放心,我會把你照顧得好好的。”
女人麵帶微笑,一邊說一邊溫柔地把滑落下來的小毯子幫他蓋上,水洗過的眼眸盯著他,灼灼著冷意。
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緩流逝。
“我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過了一會兒,男人輕歎道。
什麼?
望月奈奈愣了愣。
“說清楚點。”
“我死後醒來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具身體。我沒搶他的身體,他去了哪裡我也的確不知道。”
男人姿勢閒適地靠坐著,但表情卻十分真誠。
她能看出來他沒撒謊。
望月奈奈的心沉了沉。
沒有心思哭,她現在隻想再多了解一些情況。
“你是組織裡的人?”她死死盯著他,突然找到那一絲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男人的麵部肌肉動了,他挑挑眉,眉眼間染上了興致。
原來這個世界也有組織?
而且蘇格蘭沒想到這個女人會和組織扯上關係。
“對。”
“代號。”
“科羅拉多。”蘇格蘭眯起眼睛,隨口編了一個。
望月奈奈皺起眉頭,努力回憶當時組織裡是否有這號人物。
很顯然,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她怎麼回憶也回憶不起來。
或許是組織把大本營搬到美國後新加入的成員吧。望月奈奈想。
“怎麼死的?”她繼續詢問。
“自殺。”
她微微一頓:“屍體在哪裡?”
找到屍體,或許有辦法可以把這個人趕回他自己的軀體裡。
“掉海裡了。”
反正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屍首,蘇格蘭繼續麵不改色地撒謊。
“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離開?”她麵露狐疑。
“嗯。”他闔上了眼。
女人離開了。
離開前給他注射了一根麻醉針。
“放心,隻會讓你四肢無力罷了。”對身體和孩子沒有任何壞處。
等她的腳步遠了,蘇格蘭睜開眼,目光沉沉地望向遠處,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她很警惕,也很聰明。房間裡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掙脫鎖鏈的工具。
房間裡沒有時鐘,蘇格蘭也懶得在心裡數。
肚子裡懷著她的孩子,她總歸會出現的。
此時,肚子裡那一團東西蠕動了一下,肚皮上傳來難以忽視的異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