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爺爺奶奶去了很遠的地方買東西,等小白長大一點了就能夠找到他們,或者他們自己就會找到回家的路了。】
【那做戰地記者就要一直搬家嗎?】
【做記者是需要一直搬家的,小白聽話,走了。】
【好。】
這不是他從小住到大的地方。
他的父母總是帶著他在搬家,有的時候他到了新地方上了還沒三天的學,就又被父母給以工作調動需要的名義給帶走了。
有段時間甚至因為頻繁的換地方他不適合去學校上課,索性就在家自學了。
【小白乖,自己看視頻學習好不好?】
【好。】
【爸爸媽媽這次要出遠門,爸爸媽媽的同事們平時會過來照顧小白的,小白自己乖乖的,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
【好。】
段星白站在廚房,十四歲已然算是半個大孩子的少年沉默的切著胡蘿卜,與那個從小就學會踩著小板凳自己站在廚台旁,拿著小小的刀給自己做著飯吃的小小人影逐漸重疊。
父母的同事們其實和父母一樣的忙,偶爾會過來一趟看看有沒有缺什麼少什麼,和他說說話,誇一句你和你父母一樣聰明,以後肯定也是個厲害的戰地記者一類的。
他不能靠著彆人來照顧他,他要學會照顧自己。
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還是什麼,他都要學會把自己給照顧的很好很好,這樣爸爸媽媽就不會擔心,就能夠安心的工作,然後快一點,再快一點的回來了。
小白最乖了。
小白最聽話了。
小白最善解人意了。
小白...最不需要人操心了。
【等這次的任務完成,爸爸媽媽就可以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了,今年會和小白一起過年的哦。】
【好!】
段星白數量的給自己做了飯,熟練的刷了碗,自己熟練的翻開課本寫了作業,然後依然數量的拿起日曆,用黑色的水筆在已經過去的日期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叉。
第一天是這樣。
第二天是這樣。
第三天是這樣。
...
寒假一天天的過去,距離春節也越來越近。
大街小巷已經開始逐漸被各種喜氣洋洋的紅色所占領,門聯福字到處可賣,若是不想掏錢買,那去大商場逛一逛,也有免費贈送的店鋪——過年了,給自己打個促銷吸引人嘛。
段星白看著日曆上被圈起來的新春兩個字,大清早就去買了很多的菜回來進行清洗處理,明天就是春節了,他和父母約定好的,春節那天一定會在一起過的。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過年了。
冷清的屋子裡開始飄著各種帶著滿滿過年意味的食物的香氣。
九點。
十點。
晚上九點。
晚上十點。
時鐘慢悠悠的行走,即將抵達一日之末,宣告著今日的結束與新春之日的來
臨。
咚咚咚。
門不出意外的被敲響了。
段星白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的將手中醃製好的食物放在了盤子裡,緊緊的抿著唇,眸中晦暗交雜。
他的記憶裡也是這樣。
他所有的滿懷欣喜被敲門聲給擊的粉碎。
沒有人會為他回來,他也永遠等不到回不來的人。
【對不起。】
【你的父母為國獻身,是國家的英雄,接下來我們會照顧好你。】
他的父母沒有回來。
回來的隻有一個嶄新的、似乎從來沒有戴過的軍帽和一個閃閃發亮,似乎也從來沒有佩戴過的金色勳章。
這是段星白的父母早早就準備好的,給段星白的新年禮物。
【你為什麼不哭呢?】
記憶中,來人裡有人看著段星白將所有的東西沉默的收起來,然後繼續沉默的做著飯,好像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模樣,發出了強烈的質疑,【你的父母去世了,你難道都不難過的嗎?】
【閉嘴!誰讓你說話了?!他才多大?!】
【首長,我隻是...】
【我哭給你看的話,他們就會回來嗎?】
段星白看著問話的年輕人,語氣很平靜,問道。
【對不起,他隻是情緒太...】
【不需要難過,爸爸說過,如果有一天他和媽媽也去了很遠的地方買東西,那總有一天他們會自己找回來的。】
【我現在已經十四歲了,等我再大一點,我就可以去找他們的。】
【我哭給你們看,他們現在也回不來,等他們找到回家的路了,我再哭給你們看。】
【你們應該也挺忙的,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你們可以走嗎?】
不速之客們來的時候匆匆忙忙,走的時候狼狽不堪。
室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徒留下一個抱著徽章與帽子沉默至天明的少年。
“......”
小白很乖。
小白很聽話。
小白很善解人意。
小白最不需要人操心了。
爸爸媽媽隻是去了很遠的地方買東西而已,就和爺爺奶奶是一樣的。
段星白不再回憶,而是將燃氣灶給關上,然後用力的擦了擦手,也許是做飯的時候煙太大了,熏的他眼睛有些疼,有水滴從下巴滾落,落到地上發出了無人在意也無人問津的啪嗒聲。
唯一能勉強稱得上是朋友的朋友永遠停留在了深夜的刹車聲中,父母也去了很遠的地方買東西,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就是個災星。
十四歲的段星白,一無所有。
咚咚咚!
門再次被敲響,這次似乎帶了些急促之意。
段星白隨便的洗了把臉,然後一臉平靜的走到了玄關處,將手放在了門把上,等待著命運對他周而複始的殘忍宣判,等待著那群人告訴他他的父母再也不能回來。
哢噠。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