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不知名的小城中, 一輛馬車從青石路上咕嚕嚕滾過,拉車的是一匹威風凜凜的紅棕色大馬,馬蹄聲踢踢噠噠, 有規律地響在眾人耳畔。
車轅上坐著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穿著火紅的衣衫, 打扮很是江湖氣, 不似良家女子精細。
而在馬車旁邊,一藍衣僧人同行在側, 一步步跟隨著馬車往前走。
馬走得快,那僧人卻也絲毫不慢,明明腳步看著很是不急不緩,一步一個腳印,偏偏半點也不曾落後。
城中街上時不時有行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有人向他們投來打量的目光, 更多的人卻是神情苦悶,分不出多少注意力來給這兩個外鄉人。
此城地處西北,城中已經大半年沒有下一滴雨, 不少老百姓田地乾旱, 糧食歉收,要是再繼續旱下去, 恐怕就要死人了。
和尚與女子抬眼觀察著四周,將這城中情況儘收眼底。
這兩人, 正是遊曆到此處的阿洛與檀無。
拉住馬韁,將車停在一家早餐店門口, 檀無自發去店中買早餐,阿洛則掀開身後的車簾,隻見車內赫然躺著兩個五六歲大的孩子。
小家夥們頭挨著頭湊在一起, 兩張相似的小臉麵對麵,正睡得香甜。
阿洛看著他們寧靜的睡顏,情不自禁彎起了嘴角,她走進去,將小家夥們一一喚醒。
“娘~”眉目更秀麗一些的小姑娘抱著自家娘親,軟綿綿撒嬌要阿洛幫她穿衣裳、梳頭發。
另一個小男孩看起來更成熟穩住一些,自己爬起來穿好外衣,對妹妹道:“無憂,小懶鬼。”
小姑娘衝他吐舌頭:“無愁羨慕了!”明明像她一樣想娘親抱抱,偏偏要裝出不想要的模樣。
阿洛:“好啦好啦,都起來,我們今天要快點趕路哦。”
兩個小家夥都挺聽話,娘親一發話,隻鬨了兩下便乖乖打理好自己了。要知道這是他們第一次與娘親爹爹一起出來,可不能不懂事,不然又要被送回玄陰教啦!
雖然玄陰教也很好,可他們還是很
好奇外麵的世界。
能讓爹爹娘親一年又一年的奔赴,外麵一定有著很好玩很好玩的東西吧?
出來半個月,跟隨爹爹娘親一起走過漫長的路途,兩個小家夥的確見識到許多不一樣的東西,每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地形地貌,都和玄陰教不一樣。
爹爹會帶著他們在田野裡捉兔子,會教他們騎馬,經過城鎮的時候,娘親還會給他們買好吃的點心。
外麵果然是五彩繽紛的,各種各樣的人也很好玩,有台上畫著花臉唱戲的,有街頭表演雜耍的,有茶樓裡抑揚頓挫講故事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門。
可小小年紀的兩個小家夥,見過的最多的,卻是各種各樣的壞人與可憐人。
壞人各有各的壞,欺男霸女的、打家劫舍的、殺人害命的、謀財奪寶的,應有儘有。可憐人也各有各的可憐,但大都與壞人相應而生,有壞人,便有可憐人。
也有些可憐人,沒有被壞人欺壓,而是遭遇不好的天命。
比如這座城裡,乾旱這樣的天災陰影籠罩在小城之上,路上所見的所有人,表情都愁苦而麻木。
時人遇災,向來隻有靠熬,無人可管,無人可救。
“爹爹,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呢?”
過了那城,沿途所見更加觸目驚心,路邊的田地儘皆荒蕪,野草也變得枯黃乾癟,被灼灼的烈日曬得焉頭搭腦。
酷暑時節,日頭太大,阿洛將檀無拉上了車,一家人相對而坐。
小丫頭趴在窗口望著窗外的景色,時不時便能看見一些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人與他們擦過,這些人都是從前方逃難而來。
“去栗城。”藍衣僧人沉聲說。
他神情凝重,眉心微蹙,往日裡寧和的眉眼,也仿佛被染上了一絲愁苦。
阿洛輕輕抬手,撫上他的手背。和尚撥弄佛串的手一頓,緩緩呼出一口氣,將妻子的手緊緊攥在手心。
“不是你的錯,這是天災,再強大的人在天災麵前,也無能為力。人是戰勝不了天的,我們隻要儘力,便
夠了。”她輕聲安慰他。
自從聽說栗城遭逢大旱,他們便日夜兼程往這邊趕,就是想能儘己所能幫到一些人。
事實上,知道書中檀無的結局後,阿洛早在多年前便開始布置。
她與檀無行走過程中,殺過不少窮凶極惡之輩,而一般這樣的人都搜刮到許多錢財,每一次阿洛都會將那些錢財據為己有,然後去做生意。
她並不是純粹的古人,短短幾年做下來,積累下一筆堪稱龐大的財產。
每當聽說哪個地方有天災,她都會以檀無的名義捐助,這次也是一樣。
他們一家人先趕往栗城,在那裡安頓下來,後麵跟隨的糧食車馬快不了,便隻好落後一步。
緊趕慢趕,兩天後他們終於來到栗城。栗城是西北最大的城,這裡受災也最嚴重,走在路上,時不時就能看見路邊被草席裹著丟棄的屍體。陽光暴曬下,散發著一股股惡臭的氣息。
出城的路上,也全都是攙扶著往外逃難的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