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倚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放下手裡的空茶壺問:“如果非要在剩下的人裡挑一個最不順眼的,王爺選誰?”
“最不順眼?”季燕然想了片刻,“金滿林。”
不算討喜的強硬性格,隨時都要端起的長輩架子,偏偏還是個言之無物的庸碌之輩,也難怪柳纖纖不喜歡,著實找不到一絲優點。
季燕然答完又問:“怎麼,有問題?”
“沒有。”雲倚風挑眉,“隻是想著王爺既生於皇室,勾心鬥角想來是家常便飯,直覺說不定能更準些。”
季燕然道:“幸虧你沒做官。”
否則就這稀裡糊塗的推斷法,隻怕早已為禍一方,民怨沸騰。
離開觀月閣後,兩人打算去探望玉嬸,卻在回廊下撞到了一個白軟團子——是真的“撞”到,那小東西也不知先前藏在哪裡,冷不丁就“咚”一聲掉了下來,在雲倚風懷中舒服地伸展撒嬌,黑眼睛濕漉漉的。
“喲,這回又不抓人了?”季燕然好笑,再度手欠地想揉捏一把,卻被雲倚風敏捷一閃,側身躲開。
“彆碰!”
季燕然:“……”
行行行,我不碰,你摸。
小雪貂乖乖趴著,動也不願動,看架勢恨不能就此冬眠。雲倚風看得喜歡,抱著它坐在廊椅上,用手指細細梳著那柔軟長毛。
季燕然站在一旁提醒:“你小心些,彆又被抓傷。”
“不會的。”雲倚風笑道,“你還沒發現嗎?這是上回被你嚇走的小家夥,和金煥抱著的不是同一隻。”
季燕然意外:“兩隻?可看起來分明一模一樣。”
雲倚風很篤定:“不一樣的,雖然很像,但一胖一瘦,一個乖巧一個凶悍,眼神也不同。”
季燕然聽得更稀罕,就這兩顆小豆子,你還能看出眼神。
“或許是雪原中野生的吧。”雲倚風搔搔它的下巴。
“野生的?”季燕然蹲在前頭,“既然這麼喜歡,那正好抱回去給你養著解悶。”
話音剛落,雪貂就像聽到皮毛商講鬼故事,躍到地上撒開四爪,再度“呲溜”跑了個無蹤無影,無影無蹤。
……
房梁上“撲哧”掉下一坨雪。
雲倚風目光幽幽。
季燕然胸口鬱結,冤到想吐血。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八字犯貂,怎麼每次遇到都沒好事,上回好歹彈了一下屁股,這次隻說句話也要跑?
王羲之的字帖已經送了,紅珊瑚也送了,蕭王殿下自暴自棄道:“你看我還值錢嗎?”
雲倚風沒繃住笑:“走開!”
季燕然拍拍他的腿,示意有人來了,雲倚風順著看過去,就見花園另一頭,金煥和金滿林恰好路過,應當是剛剛葬完祁冉要回觀月閣,兩人皆麵色沉重不發一言,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季燕然問:“你覺得是這父子兩人,還是柳纖纖?”
“又或者是飄飄閣外的某個人,不好說。”雲倚風站起來,“走吧,我們先去看玉嬸。”
廚房裡灶火旺盛,玉嬸正在準備晚飯,她紅著眼眶心神不寧,險些直接用手去端油鍋。
“嬸嬸小心!”雲倚風眼疾手快攔住她。
身後猝不及防冒出來一個人,玉嬸被嚇了一跳,臉色也白了瞬間。
“是我,嬸嬸彆怕。”雲倚風幫她把鍋鏟放好,又安慰,“若是累了,就回去歇著吧,我們自己弄些飯菜就好。”
“雲門主。”玉嬸惴惴地問,“到底是誰在背後殺人?”
“不知道,我們也在查。”雲倚風讓她坐在板凳上,“但都是江湖恩怨,同旁人沒有關係,老張隻是個意外,嬸嬸不必太擔心。”
“我山下還有丈夫和生病的女兒,我不能死。”玉嬸胡亂握住他的手,戰戰兢兢道,“雲門主,你要救我。”
雲倚風細聲道:“嬸嬸以後就跟著柳姑娘,她會保護你的。”
“是,柳姑娘方才已經同我說了。”玉嬸擦擦眼睛,“要我搬去她房中,往後都睡在一起,免得半夜出事。”
一起睡?季燕然手裡撥弄兩枚核桃,暗自猜測這到底是柳纖纖當真無辜,單純想有個伴陪著,還是要借此證明她夜半沒離開過流星閣。雲倚風幫著玉嬸收拾好灶台,也就到了晚飯時間,眾人同坐在飯廳裡,一人一碗拌麵,吃得滿懷心事沉默寂靜,席間竟連半句交談都沒有。
回到飄飄閣後,雲倚風揉著肚子苦惱:“這樣的飯再多吃兩頓,隻怕要落下胃病。”
“你吃你的,管他們作甚。”季燕然倒茶,“先前在西北剿匪時,有吃有喝就算神仙日子,哪裡還顧得上周圍環境。”
雲倚風將杯子遞過來:“我看過不少王爺打仗的故事,一個比一個威風。”
“哦?”季燕然來了興趣,“說來聽聽,有多威風?”
雲倚風想了想,道:“王爺曾被圍堵在大漠深處,沒吃沒喝迷失方向,身旁隻剩了一匹老馬。”
季燕然看他半天,也沒等來下文,於是費解道:“威風的點在哪裡?”
“彆急啊,還沒說完。”雲倚風潤了潤嗓子,“那時有數百萬土匪——”
“等等!”季燕然抽抽嘴角,“多少?”
雲倚風答曰:“數百萬。”
季燕然牙根子酸:“然後呢?我以一敵百萬?”
雲倚風一五一十道:“然後王爺的老馬縱身躍起,口吐烈火化為麒麟猛獸,一口吞下百萬土匪,沒了。”
季燕然:“……”
季燕然怒道:“這年頭的書商是越來越沒底線了,這破故事也好意思拿來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