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蛛兒的供述,野馬部族所居的地宮很大, “像一座城池那麼大”, 裡頭不知道藏有多少人, 牆上鑲嵌著深海明珠, 以暗格來控製晝夜交替。雲倚風道:“鷓鴣先以血靈芝為交換, 與鬼刺達成了合作協議,後又提供了無數密林中的奇花異草, 雙方現在已是臭味相投, 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的熱切關係。”
在盧廣原與蒲昌的戰譜中, 隻提到野馬部族民風彪悍、擅製陷阱。寥寥幾筆記錄, 怎麼看都隻是一群普通的彪悍山匪, 實在與地宮啊、明珠啊,扯不上任何關係——哪來這麼雄厚的財力與人力?
“地宮未必出自野馬部族之手, 也有可能是前人遺留, 隻是被鷓鴣發現了入口。”季燕然道,“這片土地上,曾建立過繁盛一時的雀氏古國, 史書有載, 雀族人以金縷為衣,擅采石,擅築穴,聽起來完全有能力挖建地宮。”
雲倚風歎氣:“倒叫他撿了個現成便宜。”
“這幾天城中鬨哄哄的, 你也跟著辛苦。”季燕然握著他的手,將人拉到自己懷中, “累不累?”
“自然累。”雲倚風道,“但我若不做,這些事便要落到王爺頭上,思前想後,還是舍不得。”
季燕然笑笑,抱著他坐在桌邊,又從袖中取出一枚黑色扳指,隻比兵符小一圈的,輕輕套在他指上:“初見麵時,總鬨著跟我要虎符,正好這西南玉料多,我便找人做了個差不多模樣的。”
雲倚風握了握手:“風雨飄搖的,王爺還有這心思?”
“風雨再飄搖,也不至於不吃不喝,隻成天唉聲歎氣。”季燕然與他十指交握,“外頭一團烏煙瘴氣,也隻有看到你時,才能稍微舒坦一些。”
那兵符漆黑透翠帶虎紋,玉料倒是好玉料,就待季燕然走之後,雲倚風將扳指放在太陽下細看,順便回味了一番兩人初遇時的那段時光,轉身恰好看到暮成雪,便舉起手問他:“如何?”
暮成雪看了一眼:“好。”
雲倚風細問:“好在何處?”
暮成雪答:“好在我沒有。”
雲倚風:“……”
雲倚風麵不改色,將扳指揣回袖中,暗自在“奪貂之恨”上,又怒加一條“嘲諷扳指”的新罪狀:“臘木林中如何?”
“風平浪靜,看不出任何異常。”暮成雪道,“不過的確沒見到成年野象,隻有零星三四頭小象,在河邊餓得皮包骨頭。”
“奪母棄子,此等行徑可真是喪儘天良。”雲倚風搖頭,“那暮兄先休息吧,我再去軍營看看。”
暮成雪答應一聲,轉身回了臥房,開關門時,一道雪白身影飛撲在他身上,親昵萬分。老父親餘光瞥見,自是百感交集,酸溜溜地拿起飛鸞劍,走了。
昏黃日暮,軍營裡正在生火做飯,一片嘈雜喧鬨聲。自各地調撥的駐軍已經陸續到了,黑壓壓一片營地搭建起來,至少看著也能更安心。鑒於雲門主“在西北大戰時衝鋒破陣”與“將蕭王殿下調戲得說不出話來”這兩樁大功績,已經傳遍全大梁,所以西南諸軍對他也頗為尊敬,紛紛笑著打招呼,又道:“王爺在壕溝裡。”
那是為阻攔巨象準備的,已經挖得很深了,雲倚風縱身躍下,反而將季燕然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接住他:“這下頭又濕又臟,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王爺。”雲倚風被他抱習慣了,伸手就想攬脖頸,後頭及時想起周圍還有好幾十號人,便淡定拍拍他,“放我下來。”
“下頭濕滑積水,又難聞,我還是送你上去吧。”季燕然連一點泥星子都舍不得讓他沾,換了個單手抱的姿勢,另一手攀住繩索,雲倚風卻突然道:“等等!”
季燕然不解:“什麼?”
雲倚風揚揚下巴:“角落裡有東西。”
那是一截被破布包著的棍子,被土埋了半截,眾人合力刨出來:“王爺,是把鏟子。”
鏟子不稀奇,但出現在幽深地下的鏟子,可就稀奇了。雲倚風接到手中一看銘刻,心下微微一動,當即便回到玉麗城中,招來幾名風雨門弟子,命他們火速去找一個人,是鏟子的主人、也是大梁數一數二的飛賊,地蜈蚣。
季燕然感慨:“可當真是福星。”
“風雨門出來的,凡事自會比旁人多留幾分心。”雲倚風道,“不過王爺既覺得我能招福,是不是得弄些瓜果點心供著?”
“玉嬸今天替你煮了四頓飯,不準再吃了。”季燕然拍拍他的臉頰,“我還有件事要同你說。”
“嗯?”雲倚風順勢靠在他身上。
季燕然道:“今晨近軍來報,沒有在滇花城中找到雷三與芙兒。”
雲倚風:“……”
情是不能再調了,雲倚風站直:“所有商隊都尋過了嗎?”
“是。”季燕然替他倒茶,“他們夫婦二人是跟著周家商隊去做買賣,可老周說在商隊剛出發時沒多久,雷三就稱芙兒身體不舒服,要在村落裡暫歇幾天,往後就再沒了消息。”
雲倚風微微皺眉。前段時間玉麗城中百姓皆被疏散,他擔心雷三與芙兒聽到消息後會著急,季燕然便吩咐護衛軍隊在路過滇花城時,順便說一聲,讓他們暫時安心住在那裡,等事情結束後再回來,可誰曾想,竟會是這麼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