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想表達的主題隻有一個,讓他努力消耗那塊石頭的力量,杜聖蘭自嘲一笑。他們哪知道自這塊石頭飛入,到現在自己連一成力量都沒吸入, 光疼去了。
石頭進入體內,沾染了血肉之氣鬥得更加凶狠。內視狀態下,杜聖蘭可以看見兩股不同的力量凶殘地撕咬撲殺,誰都解決不了誰,反而是衝擊的餘波苦了當事人。
"彆打了…"杜聖蘭試圖心靈傳音。
可惜石頭並沒有聽見他的靈魂呐喊。
眼見杜聖蘭身上的金光又弱了幾分,玉麵刀譏諷道∶"彆說是他,換作你們中任何一人,也吸收不了這東西的力量。"
杜聖蘭沒有反駁,他如今的狀態很虛弱,反駁的話完全沒有可信度。
餘光留意著他的大能者們也注意到了這點。
玉麵刀手指輕輕摩擦著刀柄,每一個字都帶有強烈的蠱惑力量∶"他死了不要緊, 但他死後,大家又要開始爭搶那塊石頭。與其陷入無畏的廝殺,倒不如現在讓我將寶貝取出來,事後我也不會虧待諸位。"
他一步向前∶"刺殺一事,也就此兩清。"
如玉的掌心出現一枚丹藥,散發著強烈的生機,即便在魔淵這股生機也不能完全被吞噬。
"我隻需要剖開他的身體,取走我要的,"玉麵刀道,"而他修為被廢,有此丹藥可保性命無虞,繼續當照明工具。"
一席話說得有人開始意動。
冷冷一掃周圍脆弱的聯盟,顧崖木給杜聖蘭傳音∶"和我描述一下,這東西的具體狀態。"
他一直抓著杜聖蘭的手腕梳理暴走的力量。不想調動真氣傳音,杜聖蘭強忍著劇痛反握住對方的手,顫抖地在他掌心寫字∶黑白,兩種力量,都很……暴虐。
額頭全是冷汗,杜聖蘭繼續寫道∶它們在互相吞噬,黑色的那股力量,讓我有些不舒服。
最後幾個字斷斷續續,顯然杜聖蘭也不確定是不是疼痛造成的錯覺。
顧崖木假意挽了下袖子,露出先前在屍骸中發現的鈴鐺,杜聖蘭瞳孔一縮,這鈴鐺怎麼長得有些像合歡宗的金湘鈴
勉強睜著眼睛去打量,細看鈴鐺表麵雕刻的圖案不大一樣,體型更大一些。但合歡宗曆經幾代變遷,宗門服飾和一些外物作出改變,也是有可能的。
顧崖木傳音提醒∶"用合歡心法去接觸這塊石頭。"
先前杜聖蘭一直施展得是《幽蘭心法》,這門功法自帶吞噬能力,這麼做無可厚非,也確實緩解了可能爆體的衝擊力。
現下他聽顧崖木的,嘗試運轉合歡心法,白色部分沒太大反應,反而黑色部分的力量突然變得無比殘暴,像是被憤怒侵襲理智的怪獸。杜聖蘭喉頭一陣腥甜,顧慮血的顏色和常人有些不同,強行咽了下去。
失控狀態下,黑色力量居然泄露出一絲魔氣。
互相吞噬,黑與白……極致的痛苦中,杜聖蘭神智居然前所未有的清醒,凶牙坡死去的魔將屍體乾年都未風化,生前必定極為強大,能將他擊殺至此,當時的修士應該也不弱,天機樓樓主曾說那一戰雙方幾乎都沒有幸存者。
不同的靈魂沉睡於此,善與惡,守護和殘殺,極致的矛盾衝突莫非就是這石頭形成的原因
可惜時間過去太久,白色的力量隻剩下本能去吞噬黑色,倒是邪魔,好像是在前線被祁子期殺怕了,一接觸到這種力量立刻憤怒,怒火中還隱藏著一絲恐懼。
在 ''時光''裡,祁子期等人用了一段時間,才銷毀梵海尊者留下的痕跡,凶牙坡算是比較靠前的一次戰鬥,死在這裡的修士指不定知道梵海的齷齪事。
杜聖蘭費勁地動了下手指,不用他說,顧崖木已經先一步隨個彆人顯露出猶豫之態。
玉麵刀從他們的權衡中看到了機會,心一狠扔出攔路幡,梵海尊者給門下每位弟子都煉製過一件法器,玉麵刀得到的便是這件幡。此幡如其名,可以幫他攔住對手。
攔路幡變大十數丈,可以靈活地卷曲舒展,鋒利的刀氣從幡布中 ''走''了出來,朝攔路者砍去。
麵幡要攔住這麼多人,最後肯定要廢,玉麵刀的心也在滴血,這可是他保命的底牌之一。不過隻要能奪得無垢石,彆說一件幡,縱使他想要大師兄手中的絕世至寶,想必師父都會給自己。
單憑攔路幡不足以完全拖住眾人,孫氏姐妹和刀侍借此纏住最厲害的二人,爭取時間。
玉麵刀出手就是極端殺招,快要逼近到杜聖蘭身邊時,被一道身影阻擋。
顧崖木胳膊上不知何時綁了弩箭,腰佩鴛鴦鏡,手持沉香拐,那攔路幡似乎被這三件物品所克,沒有近他的身。
玉麵刀目光一冷,此人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寶貝
作為龍族的顧崖木看到對方沒有拿出第二件法寶攔路時,神情不易察覺地閃過嫌棄,所謂仙人,竟然隻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寶貝。
其他人的視線被攔路幡阻擋,顧崖木倒是有機會和玉麵刀過一下招。
仙運加持下,哪怕顧崖木有精妙絕倫的殺招,也會出現偏差,比如碰巧有魔液不停從上方滴落,閃躲的同時,進攻角度會出現破綻。加之不能顯露龍身,束縛了一些攻擊力,不過這些都耐不住他法寶多。
隨手一扔,一座寶塔扛攻擊,再一扔,日月杯形成堅固的屏障。
"你還有完沒完"玉麵刀也有些惱了。
顧崖木當著他的麵又陸續拿出金鎖連環等物品,作為對方的攔路石。
玉麵刀在天上有冷麵刀客的稱呼,話少,傲然,此刻麵對這連續不斷的寶貝,臟話險些都要罵了出來。但他瞬間就捕捉到異常,對方扔出的都是防護型法寶,這樣確實很明智,不直接對自己出手,不會受到仙運影響。
隻是他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當下為了拿到無垢石,玉麵刀也顧不得更多,全力出手。
他師承梵海尊者,掌握的絕學也都來自梵海尊者,伴隨玉麵刀連續數次施展梵門手段,杜聖蘭體內白色的力量終於有了反應,開始瘋狂地吞噬黑色力量。
相較之下,合歡功法激發了黑色力量的仇恨,也激發了他們的恐懼,勢頭逐漸微弱下來。
杜聖蘭疼痛感稍緩,依稀有感地底傳來了什麼動靜。還沒等他進一步確認,那深不可測的孔洞裡,鑽出了螢火蟲一樣的光點。
這些光點源源不斷朝著玉麵刀湧去,有一部分鑽進了他的皮膚,玉麵刀在光點爆開的前一瞬間,利用浩海磅礴的真氣硬生生將它們逼了出來。
他環顧周圍,確定其他人都沒有受到奇妙的光點攻擊,唯有自己。
隻是杜聖蘭沒想到,地底居然還沉睡著如此多的修士亡魂,這恐怕才是魔淵深處尚有生機的原因。
玉麵刀被白點纏住,但白點會自動爆開,在他周圍容易被無差彆攻擊,顧崖木也隻得暫時遠離。側身一看杜聖蘭,神情終於緩和下來,用目光詢問他有沒有好受些。
杜聖蘭點頭。
他一開始錯誤判斷,認為無垢石主動衝向自己,是擔心被毀了。實際誘因是先前杜聖蘭看那團黑色不太順眼,用錘子擊打時,選擇以黑色麵為重點施加源寶的詛咒力量。代表''善''的力量短暫占據上風,選擇了自己。
無垢石本就是極致的善惡凝聚,白芒吞噬黑芒時,也是在自我毀滅的過程。石頭表麵開始出現裂縫,無數道聲音不停在腦海裡說話,最吵鬨的要數吼叫和怨毒的咒罵聲,杜聖蘭的頭幾乎瞬間要炸裂開,他七竅都快要流血時,這些詛咒的吼叫終於被另外的聲音鎮壓。
"願以吾等靈魂之力,化作仙種。""此界路斷,以仙種證道,可有一絲生機。"
白芒正在消失,杜聖蘭回想所有能留住靈魂的法子,然而縱使他今日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腦海中施展功法。
無垢石幾平是在一瞬間炸開,無數道靈魂飛速消散,僅剩下的那道魂魄生前應該最為強悍,還剩下淡淡的虛影。
杜聖蘭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這些人原本應該都有證道飛升的機會。
白色虛影消散前多恢複了一些理智,目光虛無縹緲,像是在和杜聖蘭說話,又像是總結自己的一生∶"時也,命也…"
無垢石消失,魔淵的某種平衡被打破。地底沉睡的光點幾乎全部被喚醒,它們不再執著於玉麵刀,朝眼睛區域飄了過去,伴隨白點爆炸魔眼炸出惡心的黏液。
沒了無垢石的壓製,魔眼對光的畏懼程度明顯降低,主動朝修士靠近。 杜聖蘭麵色微變,這些魔眼有實體,如今對光的恐懼減少,未來可能會釀成大患。
白色光點顯然是要和魔眼同歸於儘,根本不在乎後果地要埋葬此方空間。魔淵上麵的液體已經開始下沉,遠處屍骨堆砌成的山峰傾塌,空氣從稀薄到混雜著魔氣,一呼一吸間喉管幾乎都要被腐蝕。
跑!
這個念頭幾乎是同時間閃現在所有人腦海中。
照明工具還是得有,有勝於無,起碼能照亮和逼退一些魔氣。玉麵刀收起攔路幡,沒了法器困擾,盤天鶴立刻道∶"賢侄,我背你走!"
天聖學宮院長∶"孩子,老夫來保護你。"
亮光帶在自己身上最合適。
一回頭,杜聖蘭早就從原地不見,遠處一團光影飛飆著,他已經領先了眾人一百米。緊隨其後的是裴家家主,跑在第三個的是五蘊和尚。
"…"無論是天聖學宮院長,還是盤天鶴一瞬間都想要問候他們祖宗。
盤天鶴轉身奔跑的瞬間,餘光留意到玉麵刀無比難看的神情,麵色跟著一沉。杜聖蘭能跑了,是不是說明他已經大體消化了那塊寶貝
杜聖蘭不但能跑,他還健步如飛。
那些靈魂最後一刻才恢複了些許死亡前的記憶,根本不可能安排後路,想要出去隻能靠自己。
到了一個岔路口,杜聖蘭停步遲疑的刹那,身後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左。
開口的是杜青光,杜聖蘭不相信他,但相信杜青光不會拿自身性命開玩笑,選擇了左邊的路。大能者的速度一個比一個快,盤天鶴等人很快趕了上來。顧崖木依舊維持一開始的位置,不遠不近跟著杜聖蘭,確保不會有人背後捅刀。
這條路很是狹窄,路的儘頭又是一座高山,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回頭,隻能上山。
誰也沒有說話,喘氣的功夫都被節省下用來爬山,空氣中的威壓越來越強烈,先前隻是很難飛行,現在有如一隻無形的大手從上空不斷下壓,想要將一切生靈碾成肉泥。
爬到峰頂的時候,杜聖蘭突然停下腳步,他看到了這片空間的儘頭,無形的屏障正散發著些許光亮,如天聖學宮院長之前所說,他們僅需要強行打破屏障離開。
現在的問題在於屏障和這座山之間隔著一片汪洋,屏障自帶的光芒映照在海中翻湧的黑色浪潮上,短時間少量沾染這些液體沒什麼大礙,大麵積接觸就不好說了。何況此地無法禦空飛行,直接遊過去危險性激增。
沒有人輕舉妄動,遠處白點和魔眼玉石俱焚散發出的血腥味站在山峰頂部都能聞見。
"潮水的深度在變化。"
顧崖木開口後,眾人盯著海麵觀察了一下,黑水滾滾的波浪更加劇烈,浪打浪地不停向上翻湧,像是漲潮時的壯景。禦獸宗宗主的妖獸相當莽,直接往外竄,還沒撲扇兩下,翅膀尖便垂了下來。
"有漲潮就有退潮,"天機樓樓主道,"或許退潮的時候,這種威壓會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