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獅子在山峰上什麼也看不清,凜冽的劍光於空中交錯,劍氣讓山崖下的海麵震蕩出數千米高的浪花,藍白色的海水重新重重砸回去時,半空中同時滴落下黑色的液體。
劍鋒找準機會,對著陰犬的胸骨猛地朝下一壓,黑色的血液從斷裂的骨縫不斷流淌。
杜青光已經成功移植了半截仙根,對比之前,這個恐怖的修士更是強大了很多。
竹墨的斬月十三劍,從背後襲來。
隨著陰犬重傷速度降緩,雪花獅子記終於看到了空氣中的黑色血霧,它急得嗚咽轉圈,不斷跳起來,試圖哀求天空上的人住手。
杜青光也沒想到陰犬的防禦力會這麼強大,被兩把劍的劍氣所傷,還能持續施展領域咒術。攻勢越來越迅猛,陰犬口中的咒語像是風箏線轆,詛咒化為絲絲棉線,分彆朝兩人纏繞而去。
杜青光和竹墨身上連接了無數黑線,陰犬施力時,他們衣料下方出現星星點點的血跡。杜青光雙目一眯,直接用手抓住黑線,掌心瞬間可以看到骨頭,冰寒的劍氣順著黑絲湧去,陰犬身上的死氣和劍氣做著無形的對抗。
另一邊竹墨壓力減輕,低喝一聲∶"斬月!"
這一劍沒有杜聖蘭的驚豔,但同樣是圓滿之劍,破空破妄,劍鋒穿過黑絲對準陰犬的腹部用力劃了下去。陰犬悶哼一聲,黑色的血液如泉水一樣汩汨流淌。
空氣中的黑絲終於堅持不住,逐漸斷裂,杜青光飛身從陰犬殘破的肚子裡掏出了界源。
陰犬的身子急速下墜,雪花獅子從山崖上跳下去,想要接住它。千斤重的力量砸在後背,雪花獅子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
竹墨自然不會給斬月山留下一個隱患,揮劍正要衝著下方又是一劍,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接住了雪花獅子和陰犬飛至半空中。
九頭尾巴在半空中如魚一樣遊動,天機道人歎道∶"何必趕儘殺絕呢。"
雪花獅子紅著眼睛,啞著嗓子說∶"騙子。"
狐狸笑著問∶"哪裡看出我是騙子"
雪花獅子說不好,但剛剛那一瞬間就是有很強烈的感覺,這個人是騙子。
"天機,你又裝什麼老好人"竹墨持劍冷冷道∶"不是你騙他們秘境有機緣,兵人進不了秘境,這才讓我們有得手的機會。"
狐狸笑眯眯道∶"我隻承諾幫忙拿界源,可沒說讓冥都換主人。"
竹墨抬起手腕,眼看一劍就要刺來,狐狸不疾不徐道∶"五蘊和尚正在去冥都的路上,二位還是抓緊時間去冥都,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五蘊和尚絕對不會容忍開啟黃金時代,杜青光瞥了這隻賊狐狸一眼,收起長劍∶"去冥都,你也-起。"
冥都。
城門一開,血腥味吸引來不少目光,當看到狐狸背上不知死活的陰犬時,有人尖叫一聲。
"王!是王!"
杜青光第一次沒有收斂渡劫期的威壓,他和竹墨走在冥都街道上,無人敢攔。
收到消息的冥都高層很快趕來,耄耋老者望著狐狸背上不斷流淌血液的陰犬,眼神一厲,大戰一觸即發前,杜青光冷漠開口∶"它還沒死。"
狐狸陪著笑臉∶"我們就是想去界壁一趟,冥都本身就屬於混亂,想必你們也不支持所謂的秩序。"它的每一句話都很蠱惑人心∶"王可以還給你們,但大道朝天,誰也彆攔誰的道。"
一位摸著毒蛇的陰柔男子寒聲道∶"冥都,從不接受威脅。"
狐狸一根尾巴指向背上的陰犬∶"你們王的秩序之道失敗了,勝利者自然有權利提出要求。"
遠處有佛光的氣息籠罩而來,杜青光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以手中劍開道。
吞吃完秘境通道的魘這時也入了城門,有了半截仙根,同樣實力大漲的它立刻要對重傷的陰犬下手。冥都高層要保王,沒有餘力再去應付兩大渡劫期。
不遠處,被迫成為冥子的牧童正在欣賞鬨劇,一雙狐狸眼突然看向他,牧童微微一怔。
狐狸尾巴甩動,躲開了身後拚命朝自己咬來的雪花獅子,爪子輕輕按在大腦袋的額頭。
雪花獅子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動彈不得。
狐狸∶"你那小主人現在的狀態可是比你爹慘。"
雪花獅記子一怔。
"慘一時總比慘一世好。"狐狸凝眸望向血霧中的冥都∶"有得有失,得失之間,天留一線生機。"
界壁。
擔心杜聖蘭那裡有意外,九奴去秘境抓蝕魂道君,先前通道被魘吞噬,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其餘的冥都高層又被拖延,唯一鎮守在此處的便是塔樓。
杜青光拿出界源時,塔樓瞬間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氣運—"杜青光手中聚斂著幽幽的白光,幻化成無數鐵鏈纏繞在塔樓周圍∶"鎖。"
最後一個字落下,塔樓被無儘氣運縈繞,氣運為盾保護著塔樓不被損毀,那些想要自爆的神念被塔樓內無形的規則限製著。
這些氣運全都是胥洲數百年來試圖截取四大家族的,後被杜青光擺了一道,氣運回流於他一人之手。一部分當日用來戮仙,剩下的全部在此刻散出。
界源飛入界壁,光芒最盛的地方,原本無堅不摧的界壁開始變薄。
杜青光看了竹墨一眼,兩把長劍同時對準界壁飛去,一串佛珠淩空飛來,劍的部分力是被阻擋,但另外一部分依舊勢不可擋地朝界壁破去。
外側已經有雷劫轟鳴聲響起,杜青光等了許久的天劫,終於在這一刻降臨!
竹墨沒有立刻釋放氣息,準備稍待片刻再渡劫。
五蘊和尚到底晚了一步,他目中第一次有了寒光,沒想到杜青光竟能一次性橫跨塔樓和陰犬兩大難題,破開界壁。
界壁外,杜青光以無可比擬的實力一劍一天劫,轉眼已經度過四重天劫。
"五蘊,數千年前開啟黃金時代的人就是梵海尊者,我和那個蠢貨不同,我隻用了一半界源,"杜青光等待五重天劫落下時,才再度開口,"界壁本質是陣法,通道並未完全開啟,哪怕外敵入侵,也會被限製實力。"
天空中一道帶有毀天滅地氣息的雷劫砸下,杜青光沒有用任何多餘的法寶抵檔,隻憑借手中劍迎仰接雷劫。
劍光閃,雷劫滅。
杜青光長發飄搖,頭頂是又一道正在積蓄的毀滅雷劫,他麵不改色說道∶"冥都是一條隨時在動的通道,根據我的測算,它很長時間未再移動。如今入口處直對上界,日後最多是一些低階仙人能自由下界。"
杜聖蘭過界壁時,靠著仙運直接被傳送到了上界,實際界壁是一片完全虛無的空間,極其寬廣,空間之外才是大千世界。此方天道規則將會遵照宇宙的意誌自動牽引飛升之人,去往更高的位麵。
然而自從冥都這個通道不動後,空間跟著開始驟縮,僅存的空隙不足昔日百分之一,上界和下界,形一牆之隔。
五蘊和尚閉了閉眼∶"飛升路,當真重要到要以力九川大陸為墊腳石杜施主上界未必有你想象的那般好。"
杜青光閉口不言,他追求的是強大,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
上界。
順著通道快要鑽到外圍時,終究還是被人發現。地表猛地發生震蕩,大地裂開,恐怖的仙力不斷轟擊在地麵,杜聖蘭的嘴角尚有血跡殘留,此刻臉色更是白的嚇人。
五師兄留下的寶物繁多,顧崖木拿出其中一件鎧甲罩在杜聖蘭身後,其餘全部被他一股腦丟出去,寶物丟出的瞬間,他帶著杜聖蘭又朝前移動千米,從地麵鑽出。
身後不知是哪樣寶物爆炸,餘波和火浪轟擊而來。若非鎧甲,杜聖蘭八成要殞命,顧崖木變成人,身子微微一晃。
杜聖蘭麵色一變∶"你怎麼樣"
顧崖木艱難搖頭,但顯然已經爆發不出更大的能量。擔心龍的氣息可能會引來更多人,乃至妖獸,他穿了一件遮掩氣息的法寶。
後方已有仙人從爆炸中穿過,正在朝這邊飛來,紙狗記又一次自爆了小截仙根,阻隔了仙人靠近。
杜聖蘭讓顧崖木變成小銀龍,自己帶著他跑。
顧崖木已經有些站不穩,忽然拿走他身上的鎧甲,披在自己身上∶"背我。"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攻擊,力道也是先打在鎧甲上,繼而貫穿顧崖木,龍身耐扛,最後波及到杜聖蘭的將不剩多少。
顧崖木∶"彆浪費時間,快走。"
修士的力氣可以用神力形容,背一個人造不成多大負擔,杜聖蘭背著顧崖木,又扛著道血色雷劫,好在這雷劫幾乎沒多少重量。
他的速度奇快,遠遠地終於看見界壁。百丈,十丈…,他拚了命地朝前飛奔,散發淡淡光共的屏障離他越來越近,終於,杜聖蘭到達了界壁前,後方是無數追趕來的仙人。
加速,衝刺,界壁的反震力狠狠將杜聖蘭彈了過去。
杜聖蘭勉強站穩身子。
同一時間,紙狗惡毒說道∶"我的仙根隻剩下一小截,仙運正在快速流逝,這點氣息不足以界壁識彆,你過不去了。"
可是很快,它又爆發出難聽的笑聲,像是快慰,又帶有一絲不甘∶"如果你再快點,說不定就能過去……"
玉麵刀正處在無比矛盾痛苦的狀態,他想要讓杜聖蘭死,又想要報複梵海尊者,無論是哪一方倒黴他都開心,但也都絕望。
後方的仙人停步。
他們眼中,杜聖蘭已無路可退,事實上,他也確實無路可退。望著這些一個個仙風道骨的上界人,杜聖蘭嗤笑一聲∶"大不了帶著這道雷一起自爆。"
現在追趕而來的,多是梵門弟子。
他們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師尊擺脫羅刹道君趕來,或許都不用等到那個時候,對方看上去隨時可能昏死過去。雷劫不知是被什麼蠱惑願意跟竊賊走,一旦始作俑者昏了過去,雷劫應該就能恢複正常。
杜聖蘭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但也未立刻動作,他是一個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的人。
絕境中,身後的界壁突然爆發出一道光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創口。
杜聖蘭下意識靠近,感覺到了吸力,然而創口太小,不足以進去。隨後這創口突然變大了,隱約能聽到有人說話。
"數千年前開啟黃金時代的人就是梵海尊者,我和那個蠢貨不同,我隻用了一半界源…"
聲音隔著界壁傳來,後麵的話淹沒在雷聲當中,整片空間出現劇烈的波動,杜聖蘭後退一步,身後要圍攻而來的仙人也是皺起眉頭。
界壁的創口還在變大,天地間有靈氣彙聚而來,杜聖蘭吸收了一些,身體裡的真氣開始恢複。下一刻,界壁光芒大作,有人破壁而出,來人青衣長劍,渾身索繞著驚天劍氣。
四目相對,杜聖蘭眨了眨眼。
杜青光看到他的瞬間,神情中第一次有了明顯的變化,連眼角的細紋都是一動。
隻見數不清的仙人正在對杜聖蘭刀劍相向,而他左手提隻狗,身後背個人,肩上還打著道血色電柱。最後,杜青光的目光落在了最為離奇的血紅色電柱上。
"雷劫。"杜聖蘭主動解釋∶"沒錯,就是你口中那個蠢貨的。"
他望著開了條口子的界壁,麵對這突然到來的生路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無比真情實感地叫了聲∶"爹。"
作者有話要說∶
杜聖蘭∶茗,你是我親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