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可不喜歡鬼域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給他們指明了方向後,重新飛回族內。
鬼域外是一片吃人不吐骨頭的林子,地麵幾乎被沼澤覆蓋,瘴氣彌漫,根本不適合任何生物生存。
五蘊和尚收起蓮花法器,眾人腳步停在陰森的樹林外,不約而同選擇撕裂空間。和失重感一並傳來的是強烈的酸臭味,大乘期後,瞬移幾乎帶來不了任何影響,久違的失重感預示著這片地下有著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要將所有生靈拖往地獄。
密林的儘頭是單獨的一片沼澤。不同的是很清澈,像是一麵鏡子。
杜聖蘭禦劍在空中觀摩了片刻,確定沼澤上的紋路是傳送陣∶"這應該就是入口了。
銀龍盤旋著隨時準備接應,直至泥沼亮起光芒時,才纏繞在杜聖蘭手腕,一並隨傳送離開。
昏暗,幽靜,看不見太陽。
"你記住,不要相信這裡的任何人。來到鬼域的一切生靈都隻會散發一種氣息∶死氣。你見到的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傳說中遊蕩的魂魄。"
位長輩正在教導衣缽傳人。
他們是撿屍人,如果有仙人死去,便會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寶。
小輩本來在認真聆聽教誨,突然瞪圓了雙眼∶"師父,那肯定是人吧。
長輩麵露不滿,正要罵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回頭一看,脖子伸得老長∶"我去。
前方好大一個金團子。
不知是被傳送去了哪裡,如今杜聖蘭成了這裡的太陽。
他那一身功德金光再次亮了起來,外層光圈都足夠籠罩住五蘊大師的金光。上次功德金光閃現,還是在魔淵。
杜聖蘭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果然...
這裡的氣體具有腐蝕性作用,不過不是魔氣,更像是一種死氣。
鬼域一望無際,五蘊和尚正在沉思先從哪裡找起,杜聖蘭已經從儲物戒取出傳音海螺∶"尋人!尋一隻九尾狐狸,尋一隻秀頭金爪雞…尋人!尋一隻九尾….."
五蘊和尚微微張開嘴,好一會兒才道∶"杜施主,是不是有些太高調了?"
他們這樣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杜聖蘭無奈攤了攤手,耀眼的光芒讓五蘊和尚無法直視。
"大師,我也想低調。"
現實是沒得選,就他現在的狀態,無論走到哪裡,恐怕都會引人注目。況且鬼域沒有日月星辰,變成閃電一樣的紮眼。
小海螺來回播報尋人啟事時,禿頭金爪雞正獨自走在一片白骨地上,邊走邊用爪子抹眼淚。
它才出生不滿一個月,多半是要交待在這裡了。
金爪雞的尾巴上拖拽著一截木頭,偶爾東張西望,想要尋找離開的路。路沒找見,哽咽的聲音先引來了一隻巨鱷。
這是一隻大妖生前的魂魄,尚未完全散開,嗜血殘暴。
看到金爪雞,張開血盆大口撲過來。
金爪雞嚇得連忙往天空中飛,可惜被尾巴上的木頭拖慢了速度,腥臭味越來越強烈,眼看就要掉進鱷魚口中,有什麼東西砸了過來,魂魄扭曲,鱷魚的臉被打歪了。
金爪雞狼狽地回到地麵,發現是一小枚棋子救了自己。
麵前不知道何時蹲著一隻雪白的狐狸,它的眼睛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金爪雞用爪子在它麵前揮了揮∶"你看不見?"
"悟桐木。"狐狸答非所問。
金爪雞後知後覺是說自己背後拖著的木頭,點了點腦袋∶"偷給禿驢做佛珠的。"
利用偷羽毛打掩護,好不容易才搞出來。它都這麼給麵子了,混賬和尚應該不會再好意思給自己剃頭了。
狐狸往前走著,金爪雞連忙跟在後麵,小心打量著對方。
狐狸的九條尾巴血跡斑斑,毛色暗淡,身子好像也是半透明的,這是即將魂飛魄散的預兆。一般無論是修士還是妖獸,這個時候都會變得瘋癲殘虐,沒想到自己運氣好遇上一個例外。
"你為什麼不發瘋?"金爪雞很好奇。
狐狸沒有說話。
那日正好趕上牧童路過,用陣法減緩了它的魂魄消散速度,重新有了些意識時,已經是在鬼域。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條生路,金爪雞哪裡肯放過,主動貼上去說∶"救雞救到底,你把我搞出去,我求秀驢去渡你輪回。"
可惜說出的話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金爪雞有些忐忑時,前方傳來淡淡的聲音∶"看來五蘊和尚沒有教會你說話。"
認識的?
金爪雞先是一愣,遂即激動道∶"親人啊!快,快救救老子。"
狐狸停下腳步,淡聲道∶"從這一路向東,會有你的生機。"
金爪雞興奮往前跑了幾步,又跑了回來∶"你不去?"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它晃了晃尾巴上的羽毛∶"再不輪回,你就玩完了。"
淮知道生機在哪裡,萬一再遇上一個巨鱷怎麼辦?金爪雞當然希望有個保漂,能夠護送自己安全到達。
鬼域沒有太陽,隻有陣陣妖風,狐狸站在逆風的方向,絨毛沒有絲毫淩亂,它說∶"沒有意義。"
求仁得仁,該停下了。
"當然有意義,"金爪雞聒噪道,"輪回就有希望,希望是留給活人的。"
輪回存在,跟死人沒關係,是對活人的一種慰藉。
它的話並沒有打動狐狸,眼看九條尾巴在視線範圍中遠離,金爪雞小眼珠一轉。鬼域可不會有平白無故施加援手的善人,狐狸救自己好像是因為和大和尚。
"生機在東邊……."
便宜師父這時候應該發現自己丟了,會不會來找自己了?
金爪雞沒有信心獨自活著走到東邊,決定賭一把,它站穩下盤,提氣仰頭,一陣石破天驚的尖叫聲響徹鬼域。
"尋人!尋一隻.……"
杜聖蘭突然隔斷了傳音海螺的聲音,側耳聆聽∶"好像是雞叫聲。"
顧崖木看向另一個方向∶"在那邊。"
金爪雞這一嗓子,是狐狸沒有料到的。
兩隻金爪扒拉著大尾巴,無賴地拖住對方∶"老子才剛滿月,老子不想死啊。"
"鬆手。"狐狸冷聲道。
金爪雞隻想活命,在確認自己安全前,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就是這一耽擱的功夫,杜聖蘭的一道閃電分身已經抵達,意外發現狐狸,閃電苗子驚了一下,差點給繃直了。
這算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狐狸被個拖油瓶絆住步伐,而杜聖蘭和顧崖木的速度堪稱當世第一,很快便同時出現。
杜聖蘭看到天機道人的第一眼,隻說了五個字∶"你該轉世了。"
再不轉世,恐怕就要魂飛魄散。
狐狸沒有說話,它從未試著在鬼域尋找過往生之法,輪回何其無趣,它這一生所有的路都已經走絕了。
既是極致,便不需要新的開端。
五蘊和尚稍晚一步也到了,看到狐狸時微有一絲詫異。
"大師,好久不見。"
五蘊和尚語氣中含有一絲不確定性∶"天機道人?"
大狐狸微微頷首。
五蘊和尚揚手甩出一條金河。
"天機施主,踏入此河,可助你輪回。"
他動作利落地讓狐狸微微一怔,爾後歎道∶"以眾生願渡人,於修行多少有些影響,更何況我的魂魄七零八落,輪回成功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五蘊和尚直言道∶"這條河即便施主不用,很快也會消散。"
每條渡河一旦開辟,用不用都是一樣的。何況這條河原本是因為杜聖蘭而存在,他和天機道人另有淵源,渡河轉而給天機道人使用倒也無妨。
狐狸搖了搖頭,聲音飄忽不定∶"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它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杜聖蘭的聲音從後麵飄來∶"笑笑一直在找你。"
狐狸腳步一頓,它疲憊地闔眼∶"你可知,這世上很多事情是沒有…….."
話音未落,屁股被軟靴踹了一腳,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穩準狠地砸進了渡河中。
金色的河流被濺出了巨大的水花。
事發突然,杜聖蘭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詫異地望向踹出這一腳的人,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的權利。"
顧崖木冷靜道∶"他當初一樣沒給你選擇。"
望著渡河裡旱鴨子一樣撲通的狐狸,杜聖蘭靜默片刻。
狐狸正拚命掙紮,白茫茫的眼睛裡也浸染了金色的液體。
"二師兄。"
渡河裡的身影一僵。
不輕不重的三個字落在耳邊,往事走馬觀花的閃現中,最後一絲偏執終於消散了。狐狸沉默地漂流而去,如他們所願選擇了那十不存一的轉世之路。
渡河消失,杜聖蘭收回視線。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能判斷出他是否真的已經毫無芥蒂。但無論狐狸最終能否輪回成功,那一聲稱呼已經給了對方一種解脫。
送走天機道人後,五蘊和尚手上的佛珠停止轉動,終於看向金爪雞。
"嗚鳴,秀驢!你終於來.……"
在鬼域遭受了不少驚嚇的金爪雞飛過來,兩隻雞翅膀牢牢抱住五蘊和尚,哭嚎著道∶"煞筆和尚,我給你找了梧桐木做佛珠,你可不許再剃我了..."
五蘊和尚拍了拍它抖個不停的小身板,安撫道∶"平安就好。慎口,這次回去為師就傳你閉口禪。"
"金爪雞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金爪雞∶誰都不許叫我的名字!
狐狸和杜青光的番外不好寫,更多的隻能通過他人視角,他們不會懺悔,也不會回頭。要是單獨寫太過於沉重和壓抑,所以會混合一些輕鬆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