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回家了(1 / 2)

兩輛自行車推到院子門口時, 林蕊正準備爬上舅媽自行車的大扛, 就聽到芬妮家傳來一聲脆響, 伴隨著年輕女人的哭喊:“這是我爸買給我的縫紉機!”

眾人麵麵相覷, 舅媽趕緊停下自行車,跟著丈夫還有大姑姐一塊兒過去看。

林蕊看了眼抱著小寶生滿臉通紅站在鄭家院子門口的芬妮, 輕聲叫住欲要跟上蘇木:“咱們就在這兒等。”

家醜不可外揚,沒的叫芬妮掉臉。

陳家的風波起因簡單發展迅速, 今天春妮難得沒有加班到三更半夜, 傍晚時分就麵無表情地回了家。

桂芬嬸嬸看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 開口嗬斥她誰該了她的,回家活像要討債。

結果春妮看到母親正在縫紉機上給小衣服滾邊, 就大發雷霆。

那是她的縫紉機, 她爸買給她的縫紉機, 是她的嫁妝。

桂芬嬸嬸猝不及防,一條邊直接滾歪了, 氣得破口大罵。

什麼嫁妝, 該的她哦。

春妮被母親的態度刺激到了,嗓子都喊劈了:“我就配用二手貨?這是你當媽的說的話?”

“嫁妝什麼?一個姑娘家好意思開口閉口嫁妝, 我看你是發了桃花瘋。”

桃花瘋是江州的說法, 類似於花癡, 想男人的意思。

在這個時代, 是女人不需要男人的時代。

說一個未婚女性想男人,那就是罵人的話了。

小寶生的黑眼珠子原本正轉來轉去的,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此刻被母親突然拔高的嗓音嚇到了,立時嚎啕大哭。

“芬妮,你把寶生抱過來,去喊你姐姐來家。”人在堂屋聽《穆桂英掛帥》的老太發了話。

芬妮趕緊應聲,臉紅的像天邊的火燒雲。

她覺得自己沒臉麵對朋友,隻匆忙將寶生塞到外婆手上,連奔帶跑地回家去了。

“反了,這是不得好了。”老太氣得不輕,嘴裡頭一個勁兒嘟囔,“我倒要問問她,還聽不聽我這個老太講的話。”

做女兒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跟媽講,非得又吵又罵?

母親跟舅舅、舅媽出了陳家門。

外婆好不容易哄好了哭鬨不休的寶生,又將孩子交給芬妮帶,轉而去安慰桂芬嬸嬸。

林蕊很想抱一抱眼睛泛紅的芬妮,最終卻隻能拍拍小夥伴的肩膀,徒勞地畫了張空頭支票:“沒事的,會好的。你姐可能是在廠裡頭跟人吵架了。”

人性有個弱點就是窩裡橫,對外人客客氣氣小心謹慎,對自己家裡人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說到底不過欺軟怕硬,篤定了家裡人不會跟自己翻臉。

港鎮最後一班去縣城的公交車傍晚五點半出發,他們再不動身的話,就趕不上了。

堂屋裡頭,老太正在教訓春妮:“你的縫紉機,你媽就不能用啊?你爸媽有沒有說過他們蓋的房子,你不許住啊?”

春妮梗著脖子,半點兒不退讓:“我交了錢的,每個月三十塊。”

老太氣得笑出聲:“三十塊,好多的錢咯。你怎麼不去菜場上看看肉多少錢一斤,魚多少錢一條,雞蛋多少錢一個,住旅館多少錢一晚上?”

院子門合上了,老太的訓斥跟芬妮的難堪都被留在了鄭家村。

一路上,素來愛說愛笑的舅媽難得沉默不語。

等到將大姑姐一家送上公交車的時候,她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春妮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丫頭要鬨成這樣。”

縫紉機不就是用的嘛,與其擺在角落裡頭掉灰,不如踩起來掙錢。

林蕊沒敢當著舅舅舅媽的麵開口,直到公交車發動,她才跟林母咬耳朵:“說不定,春妮姐是有對象了。”

鄭大夫拍了下女兒的腦袋,劍眉倒豎:“再胡說八道,拔了你的舌頭!她哪兒來的什麼對象?”

哎喲,姑娘談戀愛,爹媽往往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我的鄭大夫哎,你實在太缺乏發現八卦的眼睛了,這麼明顯的事情,你竟然會看不出來?

春妮今年才十八,距離法定婚齡還有兩年呢。

要是沒有對象,她就是單純地不忿母親未經她同意動用剛買的縫紉機,她為什麼要強調那是她的嫁妝?

林蕊覺得這姑娘是被魘住了,有點兒走火入魔的意思。

一台縫紉機撐死兩三百塊。桂芬嬸嬸帶掙不掙,每天做小衣服起碼能進賬塊把錢。

這樣算下來,一年怎麼著都能再抬回架縫紉機。

就算根生叔叔說那台縫紉機是買給春妮的,又怎麼樣?

自己爸媽買給自己的自行車,爸媽難道還不能騎嗎?

一家人真要分的這樣細,那春妮吃住在家裡頭又怎麼講?除了農忙迫不得已必須下田外,她平常連衣服都是桂芬嬸嬸跟芬妮洗的。

家裡人體諒她上班忙,常年要加班,她也要看到家人對她的照顧啊。

現在城裡頭雇個保姆包吃住,市場起步價還得一百塊呢。

她每個月的那三十塊錢真不夠看。

除了談好了對象,急著出門組建自己的小家庭,林蕊暫時還想不到春妮這樣反應激烈的其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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