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紅領巾(1 / 2)

李老師跟沒看到林蕊一樣, 陪著老婆在路邊花壇給孩子把尿。

林蕊如釋重負, 差點兒跌坐外地。

沒看到沒聽到, 老李高度近視, 看人都得虛著眼;不遠處賣磁帶的攤子正在播放《龍的傳人》。

孫澤眯著眼睛陰險地笑,看著她話裡有話:“噢, 好像中學生不允許做生意哦。哎呀,我這個大學生真辛苦。”

林蕊立刻諂媚地笑, 狗腿附身, 上前伸手給孫澤捏肩捶背, 聲音甜的好像嘴裡頭的大白兔奶糖沒吃完:“哎喲,孫哥你辛苦了。”

孫澤哼哼唧唧地享受小丫頭片子的討好, 不時指揮一句:“左邊, 用點兒力, 晚飯沒吃嗎?”

小人得誌!林蕊恨不得當場掐死他,卻還得硬著頭皮搖尾巴:“孫哥, 這更深露重的, 萬一著涼可不妙,我回家給你拿個披肩。”

“不許買, 得是你自己做的。”

林蕊咬咬牙, 做個屁, 搭個披肩想當超人啊。

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眼前兵臨城下,她也隻得簽署喪權辱國的條約。

“沒問題,給你做灰藍色的。”

就做成米店那種搭在肩上扛米用的披肩。

孫澤笑容滿麵地點點頭, 突然間抬高聲音,熱情洋溢地跟老李打招呼:“李老師,好久不見,您這一向可好?”

卑鄙小人!林蕊麵如土色,拽著孫澤的衣角各種死命摳。

她怎麼忘了最關鍵的一點,老李原先是省實驗中學的老師,孫澤跟她姐一樣,都是今年剛從省實驗中學畢業的啊!

李老師麵沉如水,胸口被兒子尿濕了一塊絲毫無損他渾然天成的教導主任氣質。

“這攤子是你們擺的?擺了多久?生意怎麼樣?”

孫澤不假思索:“這不……”

剩下的話,他痛得愣是一個字說不出來。

蕊蕊這條心黑手狠的小狗,差點兒沒把他僅剩的那隻全乎的腳直接給跺殘了。

林蕊死命踩著孫澤不挪腳,艱難地朝老李擠出朵虛弱的假笑:“那個,孫……孫師兄腿腳不方便,我,我跟蘇木就是幫他拿壇子過來而已。”

她眨巴著天真明媚的大眼睛。老師,請相信她,即使早不戴紅領巾,她依然助人為樂永不停。

隔著三個攤位,王奶奶揚起聲音喊:“蕊蕊,過來幫奶奶看一下。你周阿姨帶元元去看滑稽戲了。”

她晚上蘿卜骨頭湯喝多了,得趕緊去趟廁所。

林蕊:……學雷鋒做好事不分男女老少,除了殘疾人之外,我還積極主動地幫助老奶奶。

串串香攤子前頭的老顧客大笑:“哎喲,今兒是小鹿純子給我們拿東西,榮幸榮幸。”

林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emmm,其實他們是在誇我像小鹿純子一樣樂於助人。

李老師深深地看了眼隻恨自己不是土行孫的學生,從妻子懷中接過小兒子,往其他攤子去了。

回家的路上,林蕊失魂落魄,連王奶奶塞給她的串串香跟壽司都不能撫慰她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心靈。

完了,老李肯定記下她了,明兒到學校一定會給她好看。

蘇木在邊上給她打氣,相當夠意思的扛下所有責任:“沒事,你就說夏天是我賣東西,你過來找我玩兒的。”

夏天他還沒上學呢,老李要算賬也算不了。

林蕊淚汪汪,將剩下的串串香也塞給蘇木:“你對我媽真好。放下,我走之前一定給我媽留讓她選你。”

蘇木差點兒沒被串串香給嗆死,氣急敗壞:“你你你,我不跟你說了。”

林蕊一路追著他各種安利,林主席可好了,跟著林主席坐享錦鯉開掛人生啊。

兩人追鬨著上了筒子樓,門一推開,倆小孩立刻噤聲。

林母已經打掃完家裡頭,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

家中剩下的三個水瓶俱都灌滿開水,隻是林父人不在。

林蕊跟蘇木麵麵相覷,下意識地開口問:“我爸呢?”

“去趕火車了。”

現在從江州到重慶,坐火車得三十多個小時。林父隻有連夜出發,才能在後天早上趕去重慶鋼鐵廠。

林蕊忍不住嘀咕:“這也太趕了,你們廠裡頭怎麼能這樣。”

林母跟沒聽到似的,隻伸出手,招呼兩個孩子到自己身邊來,認真地看著他倆:“我問你們,是外婆家舒服,還是這兒舒服?”

“都舒服。”

林母搖搖頭:“你們老實說,到底哪個更自在?”

林蕊一時間琢磨不透母親的意思,隻能老實回答:“外婆家更自在。”

因為有老太在啊,老太又不會天天追著她要她學習寫作業。她還可以去坑邊釣小龍蝦,天邊抓蚱蜢。

林母隻要女兒一句話就好。對,孩子喜歡小洋樓,因為小洋樓敞亮。

她捂著胸口擺擺手,示意兩個孩子:“趕緊洗洗早點兒睡。”

臨走之前,丈夫說了一句話:“就憑咱們的工資,什麼時候才能給孩子蓋小洋樓?”

他這趟出去,看到人家孩子住著三室一廳的大房子,家裡頭還有熱水器,舒舒服服的。

再看看自己家兩個小的,能有顆奶糖吃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人家孩子喝的是牛奶,濃稠的牛奶,上麵飄著一層奶油的牛奶。那個多營養啊,倆小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是每天都能喝上濃濃的牛奶有多好。

現在多花幾倍錢就能從養牛的農民手上買到現擠的鮮牛奶,巴氏滅菌法他們家又不是搞不起來。

鄭大夫當時就沉默了。

她和丈夫過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日子,沒問題。比起當初餓得頭暈眼花的大躍進時代,現在大家夥兒已經掉在蜜罐子裡頭了。

可是當媽的人,又怎麼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好點兒呢。

商店裡頭賣的羊絨衫,又輕便又暖和,她不想給家裡頭孩子一人來一件嗎?可是問問價格再算算手上的錢,她隻能在鄙夷的白眼中悻悻放下衣服,轉到彆的櫃台買棉衣。

林建明再接再厲:“我想來想去,一不犯法二不犯罪的,掙錢總歸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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