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單純的發聲模仿訓練。
小寶生突然間開口“啊”了一聲,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轉動腦袋,逗得屋裡頭的人全都哈哈大笑。
桂芬嬸嬸拍了拍小兒子的背,笑道:“我們寶生曉得意思呢,說姐姐說的對!”
她轉頭寬林母的心,“你就妥妥的放心過去。蕊蕊心裡頭有數,不會起大亂子的。”
真沒數的小孩,會將他們家進城後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帖帖?
她在家負責清洗處理醃製吃的,丈夫跟大女兒推著吊爐去夜市賣燒烤。
就連白天的功夫也不落下,也不曉得蕊蕊這丫頭到底從哪兒搞來的火車停靠時間表,他們依著點兒去火車臨時停靠的地方賣燒烤賣飯團。
一天下來,進賬一點兒也不比丈夫在外頭收割莊稼少。
有這心思,誰能說這孩子腦瓜子不好使?簡直太靈光了!
林蕊羞澀靦腆地笑,模樣兒斯文極了。
哎呦呦,嬸嬸你雖然說的都是事實,可這樣直白地說出來,人家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林母真沒看出來她哪兒不好意思了。
當媽的人點點閨女的腦門子,朝桂芬嬸嬸搖頭:“她也就是嘴上一頭神勁,光會一張嘴唧個沒完。”
看看,國產爹媽的弊病,就是要在人前假謙虛。
林蕊在心裡頭批判了一回傳統父母,雙眼發光地盯著桂芬嬸嬸,焦急地提醒道:“早飯,咱們不能落下早飯。等紙杯跟紙碗生產出來,賣早飯也方便了。”
實不相瞞,每次她看到薛老師拿經費給大家買夜宵的時候,她都想毛遂自薦。
老師,您日理萬機焚膏繼晷通宵達旦,就不用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了。
錢給我,無論煎的烤的燙的燒的,隻要你們點的出來,我就一定給你們帶的過來,酸甜鹹辣,任君挑選,包君滿意。
就連最基本的白粥,配上咱家秘製的鹽醬骨頭,保準也好吃到打嘴巴子都停不下來。
不過介於她還是新人,林蕊決定放長線釣大魚,先看芬妮家掙錢過過眼癮再說。
早飯可是門大生意啊,上輩子多少早飯大媽靠著不起眼的煎餅,妥妥秒殺了眾多畢業狗,逆襲為在一線城市買房的人生贏家。
林母沒忍住,一巴掌拍在女兒的腦袋上:“你行了啊,現在你叔叔嬸嬸都忙成陀螺了,你還想怎樣啊?一個人當成幾個使?”
這破毛病看樣子是好不了了,誰靠近了她,她就要往誰身上使。
林蕊立刻躲到她姐背後,偷偷朝她媽做鬼臉,理直氣壯:“所以我說得趕緊將多功能小吃車給生產出來嘛。一車在手,天下我有。”
她轉頭攛掇父親,“爸,下次再有廠子找你支招,你就讓人家生產小吃車。”
林建明也被小女兒給逗樂了。
這丫頭,什麼時候能把一半精力放在學習上,真是老林家祖墳上都冒青煙了。
送走桂芬跟芬妮寶生,林母招呼自家的兩個小猴孩:“趕緊洗洗早點兒睡,明天還要上學呢。”
等到打發完兒女,熄燈後上床後,林母才能放鬆下來躺在被窩裡,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心心念念許久的進修學習機會,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到了手,讓她覺得既慶幸又從心底湧現出一種說不出的荒謬與失落。
乾得再好也不如跟領導走得近啊。
現在,她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這句話沉甸甸的分量。
林父輕輕拍著妻子的後背,安慰她道:“蕊蕊不也是你教育出來的。咱們沾女兒的光,不丟人。”
脫產學習的名額是孫澤找關係給鋼鐵廠牽的線,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積攢了多少人脈,又究竟是怎樣積累的。
敲定這件事之後,這孩子也沒直接出麵說是自己下的力氣,點名要給鄭大夫;隻是在陳副廠長透了點兒口風。
好歹林蕊也救過陳樂,他們家總不能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況且上次林蕊的市一等獎得而複失,說到底也是廠子學校沒安排好,白白叫人家錯過了保送中師的好機會。
無論從哪點講,廠裡頭都該傾斜性照顧鄭大夫,否則豈不是寒了兢兢業業工作的老職工的心。
所以,廠裡開會討論來討論去,最終這個機會給了鄭大夫。
可正因為這樣,拿到學習名額的鄭雲的心反而淡了下來。
她獲得獎勵性的學習機會,不是因為她數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工作,就連每次被派去短期培訓,她都擔心廠裡頭醫務室的工作排不開;而是由於廠領導的私人感情。
領導不想因為孩子的事情欠她跟丈夫人情。
鄭大夫有種自我價值被徹底否定的恥辱感。
她也是憑著一手技術踏實捧飯碗的人,為什麼領導就能習慣性忽略她的付出與犧牲呢?
這麼多年下來,她什麼時候沒勤勤懇懇工作過,她又什麼時候沒完成過領導交代下來的任務?
她還什麼時候跟領導吵過鬨過求過待遇?
她想起小女兒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果然,其實在廠裡頭也一樣。就因為她不聲不吭,所以都當沒她這個人是。
她自嘲地笑笑,扭過頭去。
丈夫還在感慨孫澤這孩子精明得邪性,惋惜他不願意在走科研道路。
林母在心裡頭嘀咕,這會做事不如會做人,傻子才去琢磨技術呢。
她悶聲道:“睡,我明天還要早起趕火車呢。”
她沒做過對不起廠裡的事,她就是趁著出去上學的機會倒賣國庫券又怎麼了?不是說依法治國嘛,隻要她沒違法,她就堂堂正正。
林父趕緊拍著妻子的後背:“好,睡,我們都睡。”
林母本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不想合上眼睛就一覺睡到鬨鐘響。
睜開眼的時候,她忍不住自嘲。
真是想多了,哪有那麼多可想的。
路是自己走的,咬牙走下去就是了。
林蕊今早要送母親去公交車站,難得沒有賴床,而是打著嗬欠踢開被子,搖搖晃晃地過來幫她媽拎包。
林母看她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又心疼又好笑:“行了,踏實坐下來吃你的飯。不用你動手。”
“不要,媽,我好舍不得你啊。”林蕊嘟嘟囔囔,腦子一個激靈,突然間想起來,“對了,護膝,乾發帽,媽,你等我一下。”
她衝回裡間,將自己口述指揮,蘇木動手操作的孝心禮物翻出來,拉開母親的旅行袋拉鏈塞進去。
“哎,媽,你拿錯了。這滑雪衫是不是有點兒小啊?”林蕊看著袋子裡頭的衣服愣了下。
這鮮豔的顏色,看著也不像是她媽會穿的啊。
哎,這是給誰的啊,她和蘇木穿都嫌衣服小了。
林母趕緊走過來,劈手拿過衣服,重新塞回旅行袋:“不是給你的,是廠裡人讓我幫忙捎給她娘家侄兒的。行了,趕緊吃飯。”
林蕊撅著嘴巴傲嬌:“醜死了,這衣服給我我才看不上呢。她什麼眼光啊,確定她娘家侄兒不嫌棄?”
鄭大夫:……算了,今天要出門趕火車,就不揍這丫頭了。
待到小丫頭轉過身去盛飯,鄭大夫才偷偷鬆了口氣。
好險啊,這丫頭眼睛實在太精了,差點兒就被她看出是給無苦帶的冬裝來。
怎麼沒見她平常學習時眼神這麼好使啊。
想到無苦那孩子,鄭大夫就忍不住一陣心疼。
乖乖,恁小的娃娃就得來回奔波在火車上。
雖說孫澤找了鐵路線上的熟人,給孩子安排的也是臥鋪,但小孩子老憋在車上得多難受。
連個好吃好睡的地方都沒有。
再看看自家無憂無慮喝粥吃小菜還嘰嘰喳喳要求她爸給舀碗鹽醬骨頭下飯的小女兒,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鄭大夫一想到自己不在家,沒人壓著她,還不知道她要鬨騰成什麼樣,頓時太陽穴都突突突地直跳。
林蕊美滋滋地吃著鹽醬骨頭喝著粥,哎呦,醃好的鹽醬骨頭就是這個味兒,鹹香脆軟,下飯神器。
話說鄭大夫要出去待好幾個月哎,她這做女兒的是不是得做點兒什麼,等鄭大夫回來的時候好給個大大的驚喜。
嗯,作為孝順的好女兒,她一定不能浪費這美妙的大好時光。
鄭大夫,您就好好等著瞧!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還有營養液的小夥伴不要忘記啊。過了三十一號,營養液就跟流量一樣會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