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林鑫皺眉,“彆瞎耽誤時間,趕緊洗完澡回家。”
林蕊警覺地看著她姐手上的搓澡巾,下意識地皮肉痛。
她堅定地搖搖頭:“不了,姐,我跟芬妮互相幫忙搓背。你忙你自己的就行。”
“行了,你。”林鑫不耐煩地將妹妹拖到自己邊上,“趴好,不許亂動。”
林蕊瞥了眼她姐傲然的胸懷,再低頭看看自己的一馬平川,頓時羞恥得背過身去。
人比人,氣死人。
林鑫給妹妹打上液體香皂,搓出泡泡來。
林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哎,姐,咱家啥時候買蜂花沐浴露啦?”
哎,林工程師掙了錢以後真是不一樣,她家生活質量肉眼可見的蒸蒸日上啊。
芬妮默默地放下自己的檀香皂,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林鑫掃到邊上不聲不吭的小姑娘,擠了一團液體香皂抹到她身上:“你自己來,蕊蕊都成泥猴了。”
林蕊一邊嗷嗷叫,一邊企圖挽回自己的尊嚴:“姐,你冤枉我,我沒有。人家明明是個香噴噴的小姑娘。”
旁邊洗完澡關掉花灑的護士大笑,故意要湊過來逗林蕊:“叫阿姨聞聞,看我們蕊蕊是不是個香姑娘。”
林蕊躲到姐姐身後,一本正經地探出腦袋來,眨巴眼睛:“阿姨你說錯了,聞用鼻子,看用眼睛,串不到一塊兒的。”
邊上洗澡的人跟著笑起來。
護士摸了摸林蕊的腦袋,掃了眼液體香皂,笑道:“下次你媽回來探親的話,我喊她幫我也帶兩瓶。店裡頭老是缺貨。”
林鑫趕緊點頭:“一定,回頭我媽打電話過來時我就跟她說。”
護士左右看看,借著要看液體香皂的理由,湊近姐妹倆,壓低聲音跟林鑫咬耳朵:“你記得跟你媽講,彆理會。萬事不管,先踏踏實實上完課再講。”
閒言碎語就當是放屁,自己過得好才是真的!
姐妹倆趕緊謝過護士,目送對方離開。
等到林鑫搓完澡,過去給芬妮搓背的時候,浴室裡頭已經隻剩下她們姐妹仨。
林鑫轉過頭看衝腳的妹妹:“蕊蕊,你想過沒有?將來學商科。”
林蕊嚇得差點兒一屁.股蹲坐到地上,林鑫同誌,你這個思想趨勢很有問題。
你妹妹將來可是要當領導乾部的,怎麼能政商不分呢。
她抬起眼,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毫不遲疑地拒絕:“不,我……我可是藝術家,將來要上藝術學校的。”
林鑫哭笑不得,故意捉弄妹妹:“嗯,為了防止銅臭味玷汙了陽春白雪的高雅藝術,你以後都乖乖讀。”
林蕊立刻悲從中來,拚命搖頭:“不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是黨的基本路線不可動搖。”
“我是說認真的。”林鑫無奈地搖頭,“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你自個兒對什麼感興趣,你自己最清楚。”
林蕊挨挨蹭蹭的,企圖跟她姐打商量:“那個,做生意跟讀商科是兩回事。掙錢最重要的是抓準商機。”
就好比傻子瓜子,人家老板連賬都看不懂,八十年代初就身家百萬。大晴天得拉著鈔票出來曬太陽,因為怕上黴。
林鑫瞥了眼妹妹,聲音淡淡的:“你不知道他被抓了嗎?就因為他不懂賬,所以成了貪汙罪。”
林蕊有點兒犯傻,她知道有老板貪了自己企業資金的事,可那基本上都是上市公司或者最基本得是股份公司。
完全是自己掏錢乾起來的企業,這貪汙是犯的哪門子的邪呢?
林鑫衝妹妹笑了笑:“跟你說,你也聽不懂。你完全依靠直覺、本能做這些事,但是任何一件事想要做長久,都必須得持之以恒。這就好像做課題,提出一個猜測,你必須得做實驗,去論證你的觀點。”
林蕊本能地頭疼,眼睛珠子開始到處滴溜溜亂轉,還企圖將芬妮拉下水:“哎呀,芬妮,一會兒彆忘了往身上抹百雀羚啊。不然容易乾得起屑子。”
林鑫也不理會妹妹的逃避,繼續幫芬妮搓背,嘴上不停:“好比你說那個裝上電池的事情,你也是一拍腦殼就說出來了。事情要怎麼做,你完全沒數。你知道永久出過電動的,但是賣不出去的事情嗎?”
林蕊這才變了臉色,結結巴巴道:“這,這怎麼可能?”
現在自行車也是市麵上的緊俏貨,永久可是大品牌,怎麼會賣不掉呢。
“因為他們使用的蓄電池有問題。”林鑫輕輕地歎了口氣,“這事還是孫澤說的。他為什麼知道?因為他以前學過並且實踐過。他為什麼隻是知道,因為他放棄了,沒有繼續研究下去。”
林蕊生怕她姐拿孫澤說自己,趕緊強調:“這不是專業人做專業事嘛,當老板最重要的就是管好手下人就行。”
“對,企業的根本是管理。”林蕊沒有反駁妹妹的話,隻是疑問,“但你會管理嗎?你想想看,你所有的合作夥伴是怎麼挑選的?”
熟人、身邊人、人品可靠、堪稱君子的人,又或者準確點兒講,都是非常嬌慣林蕊的人。
他們抱著憐愛、縱容小孩子的心態,由著小姑娘瞎胡鬨。即使正兒八經簽下合同利潤分成,依靠的主要還是誠信。
“你的整個流程都破綻百出。我們不談人品道德,這在商業活動中屬於最不可控因素。我們就談做買賣這件事,你自己想想,你的模式是不是岌岌可危?”
林鑫擰乾了毛巾,幫傻愣愣的妹妹擦頭擦身體,“你自己嘴上說親兄弟明算賬,可是你從根本上忽略了財帛動人心的道理。你憑借什麼來約束你的合作夥伴呢?”
林蕊張張嘴巴,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她沒想這麼多啊,她就想掙點錢而已。
哎喲,正兒八經當老板多煩啊。
她打算積累到百萬家財之後,趁著年紀小,趕緊華麗轉身,往領導之路奮勇前進來著。
林鑫拍拍妹妹的肩膀,催促她道:“快去穿衣服,我給芬妮擦擦頭。”
林蕊傻愣愣地出來浴室,站在更衣室櫃子前發呆。
澡堂的阿姨進來準備打掃衛生,看她的傻樣子,立刻催促道:“哎喲,我的蕊蕊哎,你這會兒可不能想學習的事,趕緊的,把衣服穿好。”
林蕊手忙腳亂地開了更衣室櫃子,要拿乾淨衣服換上。
她心不在焉,不小心將她姐的外套給勾下了,慌得她趕緊伸出手去接。
好險好險,她姐的大衣就差一步便掉在地上了。
林蕊高高的拽著衣服一角,慶幸地拍胸口。
結果沒留神,她姐口袋裡頭的筆以及鑰匙還有小本子都掉了出來。
阿姨趕緊放下手裡頭的打掃工具,過來幫忙撿東西。待掃到一張火車票時,她笑了:“喲,你姐今天去看你媽了?應該的,你媽肯定想死你們這兩個大閨女了。”
林蕊愣了下,目光落在火車票印著的上海—江州字樣上。
她艱難地擠出笑:“是啊,我媽禮拜天還有課,我爸讓我姐給她送衣服去。”
阿姨還在誇獎林工雖然話不多,卻是個最疼老婆的好男人。
林蕊虛虛地笑著,心中卻翻騰起驚濤駭浪。
她姐今天去上海了,但是她姐告訴她,自己今天在西板橋待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