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拎著自製的噴水壺給前台上雞蛋殼澆水。
林蕊笑嘻嘻地湊上去,眨巴眼睛看少年:“你乾嘛啊?這是什麼啊?”
哎喲, 這雞蛋盒裡頭的雞蛋殼, 蒜頭?
“種大蒜。”少年悶悶的, 意興闌珊。
井裡頭挖掘出來的寶藏上交國家之後, 蕊蕊一直鬱鬱寡歡,早晨起床都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他想做點事情,讓她高興些。
少年想來想去, 蕊蕊好新鮮, 提出的計劃自己懶得動,卻希望彆人能夠執行。
她不是要在雞蛋殼裡頭種菜嗎?那她給她種就好了。
林蕊看著蒜頭哈哈大笑:“到時候蒜苗底下結蒜頭怎麼辦?”
雞蛋殼就這點大呀,要是一圈的那種蒜頭,會不會把雞蛋殼直接撐破了啊?
應該種小青菜的,綠葉菜,蓬勃發展的那種。
嗯,種上小蔥怎麼樣?
這樣子誰掐誰取,也很有趣啊。
蘇木轉過臉,壓抑不住的委屈:“你說要種大蒜的。”
林蕊立刻捂住臉,眨巴眼睛, 她真的說了嗎?那一定是口誤。
蘇木放下手中的水壺, 懶洋洋的提不起來精神:“反正種什麼都無所謂, 現在你也不需要了。”
那麼多寶貝賣出了錢, 雞蛋殼裡頭種菜算什麼呀?
就是金蛋,她也能打出來了吧。
林蕊立刻哼哼唧唧,抱著蘇木的胳膊撒起嬌來:“才不是, 你種的菜,比金子打出來的還重要。”
文物商店給出的價格,根本就不能撫慰她受傷的心靈好不好?
摸著良心說,那可真是白玉賣了白菜價。
大幾百件金銀器皿,各種金錠銀錠,光瑪瑙器足足有七件,件件巧奪天工。琉璃水晶器都不稀罕了,玉器寶石遍地都是,那些金銀銅幣她壓根就沒數過。
就算大部頭一件隻給一萬塊錢的白菜價,也不止這點數字啊。
林建明倒是相當滿意,當父親的人樂嗬嗬地安慰女兒:“很好了,國家不富裕,能拿出這麼多錢很不容易。”
也就是從這一兩年起,才有人開始意識複蘇。
再往前推,不說幾十年就是十年前,文物就等於廢品的觀念完全深入人心。一個官窯的碗,賣去文物商店也就兩三塊。
王奶奶他們唏噓可不是唏噓這些東西的文物價值,而是天然認為金銀值錢。
乾隆禦墨知道不?聽著就知道是好東西。
林建明直搖頭,他們廠裡頭有個工人,家裡頭老爺子平反,歸還文物。
哎呦,一塊乾隆墨賣五塊錢。
不遠,就是五年前的事。
林蕊聽得差點暈過去。
開什麼玩笑,五塊錢賣一塊乾隆禦墨,嘛呀,這人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吧。
林建明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能賣出錢他就很高興了。”
當初返還抄家的東西時,他們家裡頭還奇怪,為什麼把那堆破爛玩意兒還回頭?
他家不要這些,他家想要的就是他家祖上的那套宅子。
然而那卻是不現實的,隻能給什麼就接著什麼。
林建明歎氣:“他家人口多,上有老下有小,掙錢的勞力少,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
那些還回頭的文物古玩,都被他斷斷續續送進文物商店換錢養孩子了。
最貴的是一張齊白石的畫,250塊出的手,可把他們兩口子高興壞了。
林蕊目瞪口呆,忍不住吼了句:“這也太黑了。”
文物商店到底要不要臉?
居然乾這種缺德冒煙的事情。
林建明哭笑不得:“他們也是嚴格按照規章製度執行的。要是一開始賺了錢,後來發現價值高,他們還會想辦法把錢補回頭。”
隻是大環境如此。
彆說是老百姓這樣,就是正兒八經的國家單位,照樣也搞不清楚價值。
故宮博物館裡頭東西太豐富了,都不知道怎麼安置。
負責的同誌麵對著三千禦林軍的馬蹬子直犯愁,這玩意兒要怎麼處理?
好在有個美國人不挑剔,肯買。
於是這三千禦林軍的馬蹬子,直接當成破銅爛鐵,按照比銅價高那麼一點兒價格全都賣給了美國人。
還是人家洋人會做生意,把這匹馬蹬子當成馬蹄鐵煙灰缸出售,賺得簡直要瘋了。
林蕊直接伸出爪子撓桌子,心口痛得要死。
這就是文物流失啊,典型的文物流失。
“國家窮啊。”林建明歎氣,“國家要發展。”
從外國進口機器設備需要外彙,沒這個錢怎麼辦?那隻能想方設法弄錢來。
這些年來成箱成箱倒賣出去的文物,三文不值兩文的多了去。
人家都當我們是冤大頭,我們就心裡頭完全沒數嗎?
當然不是,但是過日子麵前,先把人養活了才是關鍵。
老輩人更給後輩留下的財富,就是希望後輩能夠活下去嗎?
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大家的日子開始往好裡頭過。
研究文物的專業人才也越來越多,文物的價值自然就能夠得到體現。
窮得啃樹皮的年代,人餓得要死的時候,是老祖宗的遺物重要還是窩窩頭重要?
吞金能自殺,窩窩頭可是能活命的。
林建明摸摸女兒的腦袋,積極鼓勵自家氣鼓鼓的小丫頭:“到以後,這個國家要建設成什麼樣,還要看你們。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值不值錢?能不能保住也要看你。”
屋子外頭傳來歡快的歌曲聲:“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那時的山,那時的水,祖國江山那麼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