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門非常有前景的生意。你想啊,近兩年是不是不少廠倒閉了?這麼多下崗職工國家肯定得鼓勵再就業。那乾嘛呢?大部分人沒錢沒尖端技術,隻能做小本買賣。”
盧定安打斷林蕊的話:“下崗職工?”
這又是從港台還是國外傳來的什麼新詞?
“就是被國企踢出去的職工。”林蕊想了想,“大概有買斷工齡吧,不過錢很快就會花完。總之,在這種情況,夜市肯定會火爆。你看現在晚上外頭是不是賣吃的不少啊。啤酒尤其好賣,小龍蝦配啤酒,絕配。”
她前晚買燈泡的時候,問了下啤酒的價格,吃驚不小。
一塊錢一瓶,賣的好得很。
這說明什麼啊?說明老百姓的購買力根本不低。人們手上揣著錢呢,就等著有好東西滿足他們的物質文化需求。
萬元戶怎麼來的?像她爸那種一樣每月九十八塊五,怎麼也攢不成萬元戶。
雖說按照既定路線,林蕊今後肯定能混得不錯。不過先掙錢改善一下生活環境總不是錯誤吧,她起碼得能每天都在浴室痛快洗個熱水澡。
盧定安被林蕊逗樂了:“你這麼小就想著下海啊。”
林蕊擺擺手:“我明年就初中畢業了。”
盧定安端正了顏色:“蕊蕊,還是要上學的。雖然現在整個環境都浮躁,停薪留職的,急著下海的,掙快錢的人不少,但是沒有足夠的知識底蘊作為支撐,他們很容易成為浪潮下的犧牲品。”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什麼時候都能扯到宏觀上。
林蕊趕緊強調主題:“實踐出真知。毛主席教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要調研鄉鎮企業發展,還不如自己先嘗試如何掙錢。這樣一來,才能有針對性地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盧定安將來可是要當大佬的人,哪有這麼好忽悠。
他正色道:“蕊蕊,做生意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市場經濟,有人賺錢就有人虧錢。”
林蕊不以為意:“計劃經濟照樣也能虧死一堆人。這就好比鵝吃草,吃進嘴裡頭的,才知道好不好。”
她隨手一指路邊搖搖擺擺排成隊的大白鵝,“你看,搶在前頭的鵝就能吃到草,好不好吃也隻有它知道。像後麵的這些,撐死了也隻能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不知道是不是鄭家村的鵝跟狗一樣,都認生;還是林蕊擅自對它們評頭論足惹毛了鵝大爺;領頭的大白鵝腦袋轉過來,灰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盯上了林蕊。
大事不妙。
彆看白鵝脖頸頎長,貌似溫順優雅,文人墨客素來不吝溢美之詞。那是肯定是因為他們沒被鵝追過,人生不完整。
大鵝脖子一伸,長著嘴巴朝林蕊啄過來。
林蕊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不是,鵝大哥,世界呼籲友愛,人畜和諧相處,這都是一場誤會。
“如此一來,竹床就不容易被風浪掀翻了。”少女雙眼亮晶晶,一個勁兒拍著蘇木的後背,“咱們可以在塑料瓶上打上小洞,讓水跟裡頭的菜根充分接觸。”
菜根在什麼情況下才能夠輕而易舉的被帶出來呢?
兩位研究員全都笑了起來:“喲,這是碰到了專家啊。”
林蕊總算想起來不好意思,偷偷衝他們吐了下舌頭,下意識躲到了蘇木身後。
既然要在溫室中培養苗種,三人用一秒鐘不耽擱地奔回了飯店。
蘇木都將培養基在無紡布上安置好,然後開始按照研究員的囑咐開始加入水。
少女一回過頭,他連種子都已經撒好了。
林蕊強行挽尊,假惺惺道:“你怎麼都不等我呀?”
蘇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我怕耽誤你說話。”
郭大炮撓撓頭,覺得自己肯定是太累太餓了,否則他怎麼總覺得蘇木像是話中有話。
樓下王奶奶已經在招呼他們下去吃飯了,郭大炮立刻放棄了深究下去的想法,趕緊歡天喜地奔下樓品嘗王奶奶的手藝。
一頓飯他吃得肚子溜兒圓,差點直不起身。
他滔滔不絕,將王奶奶誇得天花亂墜,一再強調這是他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蛋炒飯。
王奶奶笑得合不攏嘴,直誇這孩子活潑大方,看著就是爽利人。
她端著碗回廚房時,還跟蘇木強調:“這孩子性子好,以後多帶來家裡玩啊。”
少年聽著店堂裡頭的談笑風生,默默洗著自己手上的碗,半晌才冒出一句:“他要出國了,以後估計沒什麼機會來家裡頭玩。”
王奶奶歎了口氣,有點憂愁:“怎麼一個個都想著要往國外跑啊?我就不信了,人家的月亮就能比咱們大。”
她放下抹布又寬慰自己,“也好,出去長長見識,開拓眼界嘛。”
回答她的是自來水嘩嘩的水流聲,晚池邊的少年,默默地衝洗手中的碗,一語不發。
接下來的幾天功夫,王奶奶倒是每天都能夠看見郭大炮。
比起看書寫作業學習,明顯是溫室培養基種植菜苗更加對郭大炮的胃口。
也許準確點講,是更加能夠滿足少年人層出不窮的好奇心。
郭大炮給林蕊帶來了小塑料瓶,她姨媽在醫院工作,有不少這種用完的小藥瓶。
聽說他要用,姨媽相當大方地拎了一大袋子過來,剛好滿足了他們種菜的需求。
大家齊齊動手,剪掉了瓶底,又在瓶身上戳滿小孔,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它們卡在種植床縫隙中,架在培養基上方。
“其實我覺得我們應當先把這個做好,然後再撒種子的,這樣才能夠確保種子是從孔裡頭發出來的。”
蘇木看了眼吹毛求疵的少女,聲音淡淡的:“下次我一定不會未經你允許就動手,免得壞了你的好事。”
林蕊趕緊滿臉堆笑,摸摸鼻子道:“嘿嘿,我就是一說,種子的力量無窮大,它們很快就會長好了。”
郭大炮心滿意足地看著玻璃房裡頭的產品,點點頭道:“真不賴。”
蘇木沒有回應他的話,直接掉頭下樓去。
到了樓梯口,他迎頭撞上居委會大媽。
大媽看著他,笑嗬嗬的:“剛好,你們仨要種棵什麼樹啊?現在有三種選擇。”
林蕊聞聲衝下樓,迫不及待地強調:“樹莓,我要種樹莓。”
那個好,樹種耐貧瘠,長出來的果子又好吃。
大媽笑嗬嗬地應下了,抬頭問兩位男生:“你們要是沒意見的話,就種樹莓了啊。”
說話間的功夫,無苦又拎著兩大袋垃圾下三輪車。
他美滋滋地牽著小元元的手,看到蘇木就笑逐顏開。
還有我是小師兄夠意思,告訴他那麼一個塑料垃圾集聚的地方。
果然這幾天風一刮,河麵上的垃圾全都集中到那兒去了,他每天輕輕巧巧就能撿上十幾斤。
無苦美滋滋的,覺得照這樣下去,他可以給元元長一片小樹林了。
哼,二姐才一棵樹莓,還是三個人合種的,這回自己狠狠贏了她吧。
林蕊衝他做鬼臉,惡狠狠地強調:“到時候我種滿山的樹莓。”
她的農莊裡頭,到時候什麼果子都有。
蘇木一把拖住無苦的手,把人拽到邊上。
小和尚委屈的很:“我又沒跟她吵。”
師兄太偏心小師嫂了,一點兒都不幫他。
舅媽聽了樂嗬:“那就當養頭不能出欄的豬唄。不管好賴,爹媽把孩子帶到世上,總歸不會是錯的。”
她看著雞群啄食混了磨碎的蝦殼的飼料,驚喜地瞪大眼,“哎喲,蕊蕊,雞還真吃。不錯,蠻好,你們接著釣海蝦吧。等雞生蛋,我們蕊蕊多吃幾個。”
林蕊耷拉著眉毛,用五官寫出一個囧字。
敢情在舅媽眼中,小龍蝦的價值在於蝦殼啊。
鄭鵬已經挖了二十多條蚯蚓,條條都肥美粗壯,引得尼龍網攔著的雞群個個小腦袋一轉一轉的,就等著蚯蚓被丟進去,它們好撲扇著翅膀開始奪食大戰。
鄭鵬可沒打算犒賞雞群,直接指著蚯蚓問他二姐拿主意:“咱們怎麼養?”
蚯蚓可是會打洞的,鑽的比誰都快。
林蕊眼睛轉來轉去,目光落在籮筐上:“這個,我們把蚯蚓放進去,然後一層雞屎一層蚯蚓,再把籮筐給蓋住。”
鄭鵬十分懷疑:“那蚯蚓會不會被燒死啊?”
雞屎平常都不能直接下地,非得發酵過和上草木灰跟泥巴才行,不然莊稼吃不住,根會被燒斷的。
林蕊咬咬牙:“不會的,咱們定期多澆點兒水。你看蚯蚓不都是長在陰暗潮濕的地方麼。”
外公看他們要動籮筐,再聽他們的計劃,立刻板下臉喝止:“又胡鬨了,籮筐泡水裡頭還不得爛掉!趕緊回家看電視去。”
舅媽看孩子蔫頭耷腦的樣子,衝他倆擠眉弄眼。
蘇木拉著林蕊到邊上:“你怎麼這樣不體諒人?”
蘇木滿臉嚴肅:“郭嘉要申請去國外留學,有著一棵單獨依靠撿垃圾種的樹,那申請材料是不是也好看些?”
少年微微的笑:“彆客氣,又不是什麼大事。”
他轉過頭,朝居委會大媽微笑,“爸媽我們定下了,我跟蕊蕊種一棵樹莓,郭嘉單獨種一棵山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