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半仙點頭:“那你也要答應乾爺爺一件事,百善孝為先,你得幫你媽儘好孝道是不是?”
林霏開犯難:“我總不能騙我外公外婆他們吧。再說,我就是外孫女兒也會孝順外公外婆的。”
“這不是騙,這是孝順。”何半仙端正臉色,“女兒跟外孫女不一樣。”
父母在,不遠遊,因為父母不知道兒女的下落,會擔心。
林蕊下落一天不明了,就算何半仙拍著胸口跟林家父母說沒事,夫妻倆依然會急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對林家父母來說,林蕊才是他們牽腸掛肚的對象,林霏開本就是個不存在的人。
林霏開剛想說那他們好好跟外婆解釋,驀地想起記憶中外婆白發如雪的蒼老模樣。
一夜白頭,真的是一夜白頭。
當年大姨染上“非典”,在醫院生死未卜的時候,遠在江州的外婆接了電話,第二天頭發就全白了,整個人蒼老了好幾十歲。
後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大姨又出現嚴重的“非典”後遺症。
肺纖維化、股骨頭壞死、因為應用大劑量糖皮質激素而跟吹氣球一樣急劇發胖的身體,使得原本鼓起勇氣想要跟乾爸再續前緣的大姨又選擇龜縮回自己的世界。
大姨不忍心連累乾爸。
鑽石王老五的乾爸需要一位能夠不讓他丟臉的妻子。她的存在,會成為他人生的汙點。
她不希望再成為彆人的負擔。
外婆隻能默默承受這一切,含辛茹苦地照應本是天之驕子的大女兒。
外公也一樣,整個人蒼老的不行,絲毫看不出來年輕時全市業餘籃球賽MVP的風采。
她媽那時候就偷偷哭,哭姐姐命途多舛,恨自己不能替父母分擔憂愁。
“爹媽永遠都不可能放心孩子。”何半仙看著麵前的女孩,“你也是二十歲的姑娘了,能不能替你媽媽照顧好外公外婆?”
林霏開為難:“可我已經跟外婆實話實說了。再撒謊也圓不過去。”
“無妨。”何半仙擺擺手,“這事我來解決,以後你就是林蕊,彆再提什麼林霏開就行。”
林霏開將信將疑,跟著何半仙出門去,十分懷疑乾爺爺能否忽悠的過去。
“沒事兒,我給蕊蕊紮了針,搞清楚情況了。她前兩天不是看過個講穿越的錄像麼,後來又看《小靈通漫遊世界》,天還這麼熱;她一時間就發夢魘,分不清楚做夢還是現實了。”
重新回到屋子中的人集體如釋重負。
筒子樓隔音效果為零,整棟樓裡頭沒有任何秘密。
鄭雲拍著胸口喘粗氣:“那就好,我還怕是練氣功走火入魔得了精神分裂,得送去精神病院了。”
林霏開身上一抖,果然是親媽的親媽,下手夠狠。
房門口一個剃著大光頭的年輕男人探進腦袋來,笑嘻嘻地揶揄:“我還以為咱們蕊蕊妹妹突破大周天,能夠進507所了,研究人體特異功能了。”
林霏開背後生涼,世界太可怕,她總懷疑這人是想把自己送給國家當小白鼠。
鄭雲臉一板:“淨瞎說,你就不能盼點兒好的?”
大光頭挑眉毛:“我就是盼著蕊蕊好啊。你看張寶勝張大師,專車、專宅、專職服務員,大領導級待遇的國寶。蕊蕊要像他那樣,才真是風光呢。”
先前跟鄭雲說話的年老女人一擀麵杖捶到他背上,厲聲嗬斥:“嘴上不把門的,淨胡說八道。”
練氣功吃上皇糧的,她沒見過,把自己練成太監進精神病院的,二廠就有一個!
光頭青年被他奶奶打得嗷嗷直叫:“奶奶,我沒彆的意思,我跟蕊蕊開玩笑來著。”
鄭雲趕緊解圍:“大軍,晚上餃子有韭菜肉餡、香菜餡、黃瓜雞蛋餡、豇豆餡、茄子餡的,你要吃哪種?”
大軍咧嘴笑:“我不還簡單,肉多就行。”
林鑫招呼妹妹過去吃西紅柿:“蕊蕊,給你加勺糖,拌火山下雪好不好?”
林霏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叫的是她。
對,她是林蕊。
從今往後十年,這個時空中隻有林蕊,沒有林霏開。
她抬頭看了眼窗外,外頭灰蒙蒙的,連魚肚白都沒顯出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丫頭已經又跑出去了。
林鑫又好氣又好笑。
要是蕊蕊能夠將這勁。
雖然現在是大夏天,但隻要是玫瑰花就行,做人不能太計較。
更何況,她發現了,蘇木好像特彆喜歡聽她唱《The Rose》。
每次他抓狂的時候,隻要她一唱這首歌,嘿,效果堪比靜心咒。
果不其然,淩晨四點半不到就被硬拽出門的人,原本臉色臭臭,看到麵前輕霧下的玫瑰花海,再聽到哼唱著的英文歌,眉眼漸漸舒緩了下來。
晨風輕敲玫瑰花房,於是打著包兒的花瓣綻放開來。
夜露凝結其上,晶瑩剔透,在風的撥弄下搖搖欲墜。
吹向岸邊的清香當中都帶著濃鬱的水汽。
少年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
林蕊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她抱著蘇木的胳膊搖來晃去,眼巴巴地邀起功來:“好看吧?隻有如此美景,才能配得上我的美人。”
蘇木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餘怒未消的模樣。
林蕊跟絞股糖一般,扭來扭去黏黏糊糊,一個勁兒往人身上蹭:“好了嘛,我家蘇木最好了。”
月亮已經隱去了身子,天上的星星寥落而黯淡。
天欲破曉之前,整個世界灰蒙蒙一片。
少年就在這暗淡的光線中挑高了眉頭,雙眼直直盯著林蕊:“我是你的,那你是不是我的?”
黎明時分的河岸靜悄悄,連小蟲與青蛙都沉沉地睡著。
天地之間好像唯一會發出聲響的,隻有從花瓣上滴落水麵的露珠。
滴答,滴答,像是在敲著誰的心房,又像是在滋潤誰的心田。
少年低下頭來,額頭抵住她的,口鼻間呼出的熱氣直接噴到她的臉上。
林蕊亂七八糟地想著,天天用薄荷牙膏和電動牙刷刷兩遍牙的人就是不一樣,一點兒都不害怕自己有口氣。
哎呀,是年輕真好。
等到年紀大了,身體裡頭的濁氣就會增加,用再多的漱口水,刷再久的牙,呼出來的氣裡頭都帶著味兒。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少年輕聲念著傾聽了無數遍的歌詞,伸手撫摸她的臉,“我想采一朵玫瑰,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接住。”
林蕊咽咽唾沫,眨巴兩下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往水邊走。
他要入水的時候,林蕊才想起來喊:“彆下去,危險!”
水裡頭說不定有寄生蟲,還有,苯酚可以通過皮膚直接被吸收。
“對,不要過來。”玫瑰花叢裡頭伸出個腦袋,男人笑嘻嘻的,“小夥子,想要送女朋友花呀。好辦!一枝花三毛錢,一塊錢四枝,現摘的鮮花,比店裡頭便宜多了。”
林蕊眼皮子直跳,不動聲色:“三毛錢一枝,你打算付我多少租金啊?”
正在唾沫橫飛搞推銷的老張立刻啞了炮,朝林蕊露出了尷尬的笑:“哎呀,小大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鍛煉啊。”
幾個小老板不是每天都忙著做實驗嗎?怎麼成天往護城河跑?
林蕊冷笑:“我怕我再不起來,我的玫瑰花園就成禿子了!”
好生能耐啊,偷偷賣菜還不夠,居然連喜迎亞運的玫瑰花海的主意都敢打。
果然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