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定安被她鬨了個大紅臉,隻能無奈地搖頭,從隨身帶的包裡摸出一把奶糖:“蕊蕊,你跟弟弟吃糖。”
林蕊上輩子倒沒發現,原來她乾爸還有當人販子的潛質。
看看,見到小孩就塞糖,總叫人覺得居心不良。
舅媽端了杯自家煮的冬瓜茶過來,見狀立刻製止兒子:“不能要,再吃糖牙齒就掉光了。”
盧定安倒是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舅媽好,我是林鑫的同學,到港鎮來做鄉鎮企業調查,打擾你們了。”
舅媽聽說是外甥女兒的熟人,立刻熱絡起來:“你是鑫鑫高中同學?要去哪個廠子調查啊?找到人了沒有?”
“大學也一個學校。”盧定安笑出一口白牙,“鎮上的幾個廠子,我準備都走走。”
林蕊覺得她乾爸好像有點兒腹黑。
多狡猾啊,直接強調他大學生的身份。眼下,這簡直就是金字招牌。
看看,就連外公跟鵬鵬都眼睛發亮,視他為國之棟梁。
外公放下手上的耙子,高興地主動邀請:“中午來家吃飯啊。你喜歡吃什麼,我喊鑫鑫外婆給你燒。”
盧定安笑得溫文爾雅,說話卻丁點兒不客氣:“那就打擾外公外婆舅媽了。我沒什麼忌口,就喜歡吃豇豆燒茄子,還有酸辣椒炒山芋藤跟西紅柿蛋湯。”
林蕊突然間明白為什麼上輩子他乾爸生意能做那麼大了。
這也太會看人下菜碟、投其所好了吧。
她都懷疑盧定安看過早上外公從地裡頭摘的菜了,不然怎麼剛好全部命中?
至於剁碎的酸辣椒,前天晚上在她們家吃餃子時,她媽就說是外婆親手做的。
盧定安抬手看了眼表,禮貌地向外公跟舅媽欠了下.身:“我先去村裡的手套廠看看。”
“彆急。”外公抬頭看看天,“這時候也不早了,差不多該吃中午飯。蕊蕊,海蝦釣好沒有?你帶你定安哥哥回家吧,喝杯茶歇歇。”
林蕊目光落在水桶中爬來爬去的小龍蝦身上,抿嘴一笑,仰起頭,衝盧定安笑得如盛夏驕陽:“盧哥,我們走吧。”
盧定安被林鑫妹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總覺得對方笑得大有深意。
他不是神經過敏,而是林蕊的確看上他了。
“盧哥,中午我燒海蝦給你吃,保準你拍案叫好。”
盧定安手裡頭拎著海蝦桶,聞聲哂然,點點頭:“好,下次我給你帶好吃的。”
“不要老拿奶糖忽悠人。”林蕊端正顏色,“你要是覺得好吃的話,我們合夥賣小龍蝦吧。”
盧定安沒想到她思維跳得這麼飛躍,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啊?”
“這是門非常有前景的生意。你想啊,近兩年是不是不少廠倒閉了?這麼多下崗職工國家肯定得鼓勵再就業。那乾嘛呢?大部分人沒錢沒尖端技術,隻能做小本買賣。”
盧定安打斷林蕊的話:“下崗職工?”
這又是從港台還是國外傳來的什麼新詞?
“就是被國企踢出去的職工。”林蕊想了想,“大概有買斷工齡吧,不過錢很快就會花完。總之,在這種情況,夜市肯定會火爆。你看現在晚上外頭是不是賣吃的不少啊。啤酒尤其好賣,小龍蝦配啤酒,絕配。”
她前晚買燈泡的時候,問了下啤酒的價格,吃驚不小。
一塊錢一瓶,賣的好得很。
這說明什麼啊?說明老百姓的購買力根本不低。人們手上揣著錢呢,就等著有好東西滿足他們的物質文化需求。
萬元戶怎麼來的?像她爸那種一樣每月九十八塊五,怎麼也攢不成萬元戶。
雖說按照既定路線,林蕊今後肯定能混得不錯。不過先掙錢改善一下生活環境總不是錯誤吧,她起碼得能每天都在浴室痛快洗個熱水澡。
盧定安被林蕊逗樂了:“你這麼小就想著下海啊。”
林蕊擺擺手:“我明年就初中畢業了。”
盧定安端正了顏色:“蕊蕊,還是要上學的。雖然現在整個環境都浮躁,停薪留職的,急著下海的,掙快錢的人不少,但是沒有足夠的知識底蘊作為支撐,他們很容易成為浪潮下的犧牲品。”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什麼時候都能扯到宏觀上。
林蕊趕緊強調主題:“實踐出真知。□□教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要調研鄉鎮企業發展,還不如自己先嘗試如何掙錢。這樣一來,才能有針對性地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盧定安將來可是要當大佬的人,哪有這麼好忽悠。
他正色道:“蕊蕊,做生意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市場經濟,有人賺錢就有人虧錢。”
林蕊不以為意:“計劃經濟照樣也能虧死一堆人。這就好比鵝吃草,吃進嘴裡頭的,才知道好不好。”
她隨手一指路邊搖搖擺擺排成隊的大白鵝,“你看,搶在前頭的鵝就能吃到草,好不好吃也隻有它知道。像後麵的這些,撐死了也隻能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不知道是不是鄭家村的鵝跟狗一樣,都認生;還是林蕊擅自對它們評頭論足惹毛了鵝大爺;領頭的大白鵝腦袋轉過來,灰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盯上了林蕊。
大事不妙。
彆看白鵝脖頸頎長,貌似溫順優雅,文人墨客素來不吝溢美之詞。那是肯定是因為他們沒被鵝追過,人生不完整。
大鵝脖子一伸,長著嘴巴朝林蕊啄過來。
林蕊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不是,鵝大哥,世界呼籲友愛,人畜和諧相處,這都是一場誤會。
大鵝脖子一伸,長著嘴巴朝林蕊啄過來。
林蕊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不是,鵝大哥,世界呼籲友愛,人畜和諧相處,這都是一場誤會。
大鵝脖子一伸,長著嘴巴朝林蕊啄過來。
林蕊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不是,鵝大哥,世界呼籲友愛,人。
少年將鹽水瓶塞給林蕊:“捂著肚子吧。”
本來他想找熱水袋的,可惜招待所裡頭沒有。
還是服務員下午自己帶了鹽水回值班室吊,沒丟掉瓶子,被蘇木拿來暫用了。
少女嫌棄地撇撇嘴,最終還是將鹽水瓶放進了毯子中。
熱水器裡頭的水溫度有限,可這點小小的暖意,卻帶著她沉沉地墜入了夢鄉。
夢裡頭,少年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放心,活像藏著顆小太陽。
她罵了一句臭流氓,卻忘了把人踢出門去。
唉,親戚來訪真是不妙,她都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