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鵬返回港口的時候, 海麵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有避災的遊客手裡抓著望遠鏡, 驚奇地瞪著海麵上的情景,潮水足足掀起了10米高, 平地起瀑布。
飛流直下三千尺算什麼, 這兒的瀑布是快速朝前推移的, 而且越靠近岸邊, 瀑布便升得越高。
鄒鵬繃著臉,目光灼灼盯著外麵。
人類總說要戰勝大自然, 然而在天災麵前,所有的生物都是那麼的渺小。
戰友在邊上歎氣:“咱們的籃球場啊。”
5月份的時候,他們剛在海島住地上自己修築了簡易的籃球場,原本約好了要跟釣魚島上的台彎省駐兵打友誼賽的。
下課鈴聲一響,蘇木悄無聲息地收拾好自己的書包,走到林蕊旁邊, 跟她同桌商量:“咱們換一下位置吧。”
林蕊的同桌有點兒近視, 正愁坐在後排看不清黑板上的字。
聞聲他大喜過望, 拿著書包就換了過去。
他才不怕呢,反正是其他同學要求他換的。
老師要批評,也是批評先要換的人。
林蕊繃著臉趴在桌上, 死活不肯看蘇木:“你過來乾什麼呀?自甘墮落。”
蘇木跟沒聽見一樣, 伸手握了下她的手腕子, 催促她道:“彆發呆了,咱們接著預習。”
少女還不死心:“你就自甘墮落吧。”
“我樂意行不行啊?彆發呆了。”
林蕊總算高興了一點,嘴角往上翹了翹, 從桌肚裡頭拿出了自己的資料。
教室裡其他同學看著兩人,有人有樣學樣,也從前排調到了後麵。
等到第二節課鈴聲響時,教室裡已經進行了一輪小型調整。
狄老師回到講台上,掃了眼底下的學生,麵無表情:“誰開始換的座位?”
林蕊下意識的就住蘇木衣角。
正麵跟老師杠,是最得不償失的。
結果少年膽子大的很,竟然直接站起來,微微垂著頭:“我。”
狄老師從鼻孔裡噴出一口氣,冷笑道:“你覺得你很英雄,很偉大,可以為了朋友犧牲自己的利益嗎?”
蘇木的眼睛盯著桌麵,沒有吭聲。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因為你勇於奮力反抗,為全班同學做出了表率。”
少年依然沉默,脊背始終挺得直直的。
狄老師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那我是不是應該誇你勇敢又堅韌呢?”
教室裡頭靜悄悄的,所有人都靜聲屏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講台上的老師突然間抬高了聲音:“錯,恰恰相反,我認為是你是一個自私又魯莽的人。”
林蕊下意識地抬起了眼睛,盯著與自己隔了一個教室的人。
狄老師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她說話的聲音甚至談不上抑揚頓挫:“因為你試圖在脅迫他人與你做出同樣的選擇。”
年輕的女教師拿出教鞭,輕輕敲打著講台:“多好啊,你是一個講義氣的典範。你用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可以不顧自己的利益,全心全意為朋友作出犧牲。”
她每說一句話都會用教鞭輕輕的在講台上頓一下,仿佛是加了個著重號一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此做,你將其他同學逼到了選擇題麵前。”狄老師抬起眼睛,掃視講台下的眾人,“朋友亦或是前程,你們被逼著必須得做出個選擇。”
夏末秋初的陽光,明媚而燦爛,卻不負三伏天的炎熱。
陽光照在窗台上,明晃晃的,仿佛一汪秋水。
窗外的小麻雀,嘰嘰喳喳。
小東西膽子賊大,就站在窗戶旁,歪著圓圓的小腦袋,滿懷好奇地注視裡頭發生的一切。
“然而這個選擇,你們真的有必要現在就做嗎?或者說有必要立刻撕開這層紙嗎?”
狄老師抓起了教鞭,抱在自己懷中:“我不知道你們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心甘情願做出同樣的選擇,還是出於跟老師賭氣的心態,又或者是被逼著沒辦法,怕被人嘲笑不講義氣。”
她每說出一句話,教室裡就發出一小聲輕微的騷動。
蘇木始終垂著腦袋不吭聲,但永遠站直了,像一株挺秀的小白楊。
林蕊甚至希望少年直接向老師求饒,然後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去。
她討厭這種近乎於批.判的場景,他人憑什麼對蘇木的選擇指手畫腳。
狄老師根本不看這件事的導.火.索,隻目光在教室裡頭掃來掃去:“同學們,你們知道老師是做什麼用的嗎?”
她走下講台,用教鞭敲了敲第一排同學的桌子,示意對方作答。
小個子男生似乎有點兒緊張,站起身來期期艾艾:“老師是我們人生的燈塔,是指引我們前進的方向。”
狄老師笑了,看著男生搖搖頭:“你錯了,老師是那個背黑鍋的人,替你們做拉不下臉事情的人。”
教室裡頭發出一陣嘩然。
“在你們這個年紀容易衝動,感情用事,認為前程啊未來啊什麼,這些都是虛的,隻有眼前的朋友最真實。”
她微微的笑了,“即使有人心中看重自己的未來,但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他也不敢真實的表達自己的意見。”
成績好的學生,真的願意跟成績差的孩子坐在一起嗎?
不,人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表麵上看,先進帶後進,是全班共同進步的好辦法。
但是先進真的願意帶後進嗎?
高中學業繁重,大家的目標都是考大學。
成績好的學生壓力更大,因為他們接近大學的希望更大。
這個時候幫不上自己任何忙的同桌,反而需要自己花費額外的時間去幫忙輔導功課。
他真的高興去扮演這個助人為樂的角色嗎?
學習說到底是自己的事情。
“如果成績好的學生自己坐到後排去,成績退步了,請問你們的心中會不會有怨懟?”
教室裡頭又是一陣騷動。
狄老師輕輕敲著手中的教鞭:“這個問題你們不用回答我,自己回答自己就行。”
此時她已經在教室裡頭繞了整整一圈,停留在蘇木桌旁:“請問現在的你,還為自己的魯莽自鳴得意嗎?”
少年抬起頭,認真地盯著班主任:“我選擇的是跟林蕊共同進步。”
他的視線微微掃過自己的同窗,“我也沒有脅迫任何人,我認為高中生已經有能力,有覺悟,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班主任笑了,不予置評。
林蕊抓緊了雙手,正要站起身,教室門口傳來敲門聲。
兩位穿著省實驗中學校服的少年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老師,我們想耽誤您跟大家三分鐘的時間,說點兒事情。”
校學生會要招新了,歡迎感興趣的同學積極踴躍報名。
學生會頗為豪氣,相當有廣告意識的引發了不少宣傳單。
從前傳到後,落入林蕊手中的時候,她看到了上麵文娛部部長也在招新。
整個過程中,狄老師都表現出袖手旁觀的狀態。
等到那兩位學生會的同學慷慨激情的做完演講之後離開,年輕的女教師示意前排同學將教室門關上。
“我們省實驗的學生會活動是不是豐富多彩?”
教室裡發出一陣騷動,有膽子大的學生鼓足勇氣作答:“是的。”
狄老師麵帶微笑:“那你們想不想參加?”
班上學生麵麵相覷,誰都不敢輕易暴露自己。
“沒關係,當著老師的麵,可以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狄老師晃了晃手中的教鞭,微微一笑,“放心,老師的底線是從不體罰學生。”
大家哄笑起來,班上的氣氛和緩了一些。
“想。”排名第一的男生大著膽子作答。
狄老師轉過頭去,微笑著看他:“為什麼?”
男生鼓足了勇氣:“我想全方麵的鍛煉自己。”
年輕的女教師繼續微笑:“你能保送大學嗎?”
班上的嘩然聲大了起來,眾人麵麵相覷。
眼下大學招生本來就少,保送大學更是件相當稀罕的事。
“如果你無法保證自己可以保送大學,那麼我建議你直接站張紙扔進垃圾桶。”狄老師語氣冷淡,“你們搞清楚自己來學校的目的,上高中是為了考大學。考不上大學,其餘一切都是白搭。”
她重新回到講台上,平靜地看著所有學生:“交朋友的話,不上學就不能交嗎?人生規劃要分清楚主次,抓住主要矛盾。不上學的話,你們有更多的機會交更多的朋友。”
教室裡發出了一陣嘩然,不少人竊竊私語,還跟同桌前後小聲交談。
李老師等到班上的喧嘩聲漸漸歇下之後,才將目光轉移到林蕊身上:“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堪,非常痛恨老師?”
少女直接站起身,語氣平靜:“不,不痛恨,恰恰相反,我很同情老師,因為按照你的理論,你不配交任何朋友。”
教室裡頭的嘩然聲更甚,不少人轉過頭驚訝地瞪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生。
少女皮笑肉不笑:“照你的道理,成績不好的人是不配交朋友的,或者說不配與成績比自己好的學生有瓜葛。”
蘇木的手悄無聲息地挪到了課桌下,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莽撞。
然而他怎麼可能拉得住少女,林蕊壓根就沒有從真正意義上怕過老師。
“走出校園,評判一個人價值的是什麼,肯定不是你的考試分數,而是你混的好還是不好。”林蕊毫無懼色地盯著班主任,“由此看來,李老師身邊的朋友一定都不如你,因為你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拖累那些混的好的人啊。”
班上學生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坐在第一排的小個子男生,更是捂住了嘴巴,瞪著那雙鼴鼠一樣的眼睛,驚恐地看著她。
“所以說我很同情老師,因為老師交朋友的標準不是發自內心,而是經過一係列的公式套用之後,來判斷對方值不值得交往,自己又配不配得上跟對方交往。”
少女微微一笑,輕輕側了下腦袋,“可是你那一套公式套用完之後,挑中的對象真的願意搭理你嗎?”
蘇木下意識地握住了林蕊的手,緊張地盯著老師。
狄老師雖然說自己不體罰學生,可能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夠記住自己做出的承諾。
狄老師笑了笑,居然沒發火:“我尊重每一位學生表達自我的權利。”
“我說出心裡話,是不想你的錯誤觀點影響到其他同學。”林蕊不甘示弱,“我不想你讓學生們產生錯覺,隻要成績好,一切都無所謂。”
上輩子林主席的單位也招收了不少學霸,但真正到了日常工作當中,這些學霸未必個個如意。
反倒是有些所謂的關係戶學渣,在工作中卻能夠表現得更加好。
林主席私底下曾經跟林蕊說過,因為這些孩子從小耳濡目染,個個都是人精。
他們知道如何恰當地跟自己的工作夥伴維係關係。
他們也明白,該怎樣請求彆人的幫助,獲得有效的協助。
學霸卻經常在成長過程中喪失了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