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怎麼分豬肉的村民都愣住了。
“黃老財?”村民認出他來。
“他就是黃老財?隔壁村子的土財主?前些日子把家裡佃戶逼死的那個?聽說他家和縣裡的官差有些關係。”
安以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就是主角的爹?
村長胡子倒豎:“黃老財,那麼多的山,怎麼就是你家山上下來的?”
“那你能說這不是我家山上下來的?你能保證?”黃老財摸摸自己的胡子,得意道,“我說它們就是我家山上下來的,我見過它們哩。”
村長噎住,他氣得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黃老財,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黃老財哈哈笑,“要不要我去找官差評評理啊?”
村長氣急,但沒有任何辦法。要是官差來了,這豬肉保不住不說,可能還要少好些東西。
官差啊,那可是比蝗蟲還厲害的。蝗蟲隻吃糧食,官差連人都吃。
官差這個詞一出來,在場村民好像被天然壓製,再也說不出話。就連一向精明果斷的老村長都隻是顫抖了一下嘴巴,咒罵道:“黃老財,你乾這種損陰德的事,你會有報應的!”
“報應?哈哈,我這輩子就沒怕過報應。”黃地主一招手,“抬走抬走!”
打手們過來抬起豬,四周圍的村民想攔又不敢攔。
“可這明明是我們的豬。”一個村民傷心得眼淚掉下來,“我們家快要沒吃的啦,啊啊啊啊——”
他似乎想要衝出去,卻被同來的媳婦攔下,他媳婦拍了他的肩膀好幾下,一邊哭一邊吼:“你瘋啦,你要有個萬一,丟下我們娘兒兩怎麼辦?”
“可這是我打死的,是我打死的豬,我的豬!”
誰不知道呢?隻是黃老財帶著十幾個拿著武器的打手呢,他有理沒理,刀都能把他變成理。
人群裡的安以農看著黃地主得意洋洋地指揮人將三隻豬都抬走,村民恨得牙癢癢,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記得,在那個劇情裡,主角的確有這麼一天吃到了野豬肉。但是他嫌棄腥臊不好吃,吃了一小塊就丟下去喂狗了。
原來,那塊野豬肉是這麼來的啊。
野豬的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生活卻還要繼續,農民們隻能繼續吃著草根和糠皮,一邊期待朝廷會發放救濟糧。
但他們沒有等到救濟糧,卻等到加稅的消息。
“聽說是打仗了,在籌軍糧。”
加稅?
聽到這個消息的村民簡直眼前一黑,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兒,在乾什麼。
可是他們的茫然失措不妨礙一切照著他們不願意的方向前進——籌軍糧的將軍已經來了,帶著他的隊伍。
“你不讓我的兵吃飽,那他們怎麼保家衛國?”這句話在私底下流傳,說是那個將軍說的,但也沒人知道真假。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稅官們真的開始到處征收糧食。縣裡的大戶人家都被光顧過了,一車車的糧食拉出來。
之後越演越烈,除了路邊乞丐,是人就要征稅。甚至有傳言說,下一步就是征丁,打仗。
人心惶惶的時候,稅官來了。人高馬大,手裡提著鞭子和刀的官吏從村口開始,一戶一戶人家地收。
田喜家就在村口的位置。
安以農站在柵欄邊,看到他們趕著馬車過來,自己先開了門。
“兩位官爺,”他說,用著以前絕不會有的好臉色,“大熱天的辛苦了,喝點兒水。”
稅官詫異地看他一眼,這附近的村民看見當官的腿就哆嗦,這麼冷靜的可不多見。
“不用麻煩了,”稅官抽出文件,“你叫田喜?家裡就你一個人?下等田兩畝……嗯,應繳糧三十斤。”
一畝下等田在非災年能出一百五十斤的糧食,這個稅收是收的非災年十比一的稅。對如今已經沒糧食的農民而言,不亞於一場天災。
“大人,可否折合成稅銀?”然而安以農不能暴露自己的憤怒,他低著頭態度恭敬地問。
稅官看著他嗤笑一聲:“你倒是想,可惜這次上頭吩咐了,隻能用糧抵。”
這年頭,有錢買不著糧食。
“大人彆生氣,是小民不懂事,這就把糧食拿過來。”安以農笑著給他塞了一個柿餅,轉頭把裝著陳糧的布袋子提過來。
那頭有人拿著稱了,又解開袋子去看,是不摻沙的正經糧食,便點點頭。
不哭不鬨就把糧食收了,也沒少斤缺兩,稅官就大發慈悲收起了對付‘刁民’的小動作,招招手:“下一戶是誰?”
收稅的官吏去了下一家,很快那家就傳來哭號和打砸的聲音。
安以農看到士兵用棍子抽打那家的男人,而女人跪在地上哭。安以農心中酸楚,但凡他們還有足夠交稅的糧食,都不會不交,這是真的一點都沒了,使勁壓榨也沒了。
舊時代亂世的百姓,就過這樣的日子。
等收稅官離開,那個男人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安以農走過去,幫忙將人抬到屋子裡。
趁著女人不注意,他對昏迷的男人用了‘治愈光環’。這個男人的眉頭鬆開,但是人沒有醒,提著心的安以農鬆了一口氣。
“嬸子,我先走了。”安以農告辭。今天的舉動有些冒險了,如果不是對方昏迷著,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這樣做的。
“老天爺啊,我們就是想活著,不餓死,怎麼就這麼難?”那家的女人看著自己丈夫,轉頭掩麵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