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農這會兒還穿青布衣,所以他這樣驚訝。
一旁縣丞嗬斥：“大膽，竟對知州大人如此無禮？”
“知州？”趙五無法相信地後退一步，“你、你是新上任知州？”
原以為他隻是一個無足輕重小人物,不想這人竟是傳聞中新任知州，趙五一臉灰敗,有一瞬間他懷疑是自己惹來了這等禍事。
安以農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我站在這裡,僅僅是因為我是朝廷任命知州,與其他無關。”
無關私事，更沒有痛打落水狗打算。
“也是,否則沈二……”趙五想要嘲諷他,對著安以農正直臉卻說不下去。倒不是良心發現變成了好人,而是忌憚安以農如今身份,不敢亂說話。
安以農這時候已經略過趙五,去了最後一間牢房，那裡正關押著‘趙城北’。
聽到響聲,牢房裡男人抬起眼皮子,看見安以農：“定沙縣知縣？”
“沒錯,現在兼職章華縣知縣了。”安以農半蹲下,臉上帶笑，“是不是感覺特彆突然？完全沒有預兆,天上就砸冰雹了。”
“我確沒想到你會來章華縣。你來,是為了互市事兒？”趙城北看著他,“如果說，我有辦法聯係到西域那些國家皇族……”
安以農笑起來。
趙城北確是個人物，死期將近,卻還能保持理智,並且尋找脫困辦法。可惜,他遇上是油鹽不進安以農。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互市便是最大利。隻要這個消息發出去，就沒人能不動心，你這些關係，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大部分時候安以農看著都隻是一個無害書生，但是他願意時候，也能夠讓人看見深藏鋒芒。
趙城北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人不是一個普普通通考學上來讀書人，而是在定沙縣砍了一百多顆人頭，還剿滅馬賊殺神。
“大人不想知道，我趙家在章華逍遙這麼多年，為什麼上麵都無人查？更不想知道，那些女子，都是如何到了偏遠章華？”
趙城北在賭，賭安以農需要他。
安以農看了他半晌，忽然靠近牢房，壓低聲音說了兩個名字。趙城北雙眼猛地睜大，而安以農依舊隻是微笑著。
實不相瞞，看到第一隻蟑螂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殺滅整個蟑螂家族藥物。
送到京城去賬本，除了趙家和知縣，還有那些暗中往來保護傘。啟帝估計已經在處理這些事，那可是比安以農狠得多人，說誅三族就誅三族開國皇帝。
至於到處拐賣團夥……已經去追了。
也就是說，趙城北已經毫無用處。
安以農盯著他：“當我看到一根柱子被白蟻咬出千瘡百孔時候，通常不會想著如何把白蟻洞補上，而是直接燒掉，換一根新柱子。
“趙城北，你見過逍遙閣後麵樹林嗎？我見過，真是壯觀。
“我這人一向好說話，隻要彆犯在底線上。”
趙城北緊緊抓著柵欄，他看著安以農，像是要看透這個人。他見過無數人，有錢有勢，但是他還是完全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知州，更找不到他心靈弱點。
“世人都有愛好，有些貪財，有些好色，有些追求功名利祿，你好什麼？”
“我好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趙城北坐在地上，呆呆看他，仿佛無法理解。
“真可惜，好大一張餅，誰都能吃一口，偏偏趙家位置空了。”安以農站起來，他已經看過趙城北，也沒有了繼續看下去興趣。
趙家人見他要走，都撲上來，或者唾罵噴口水，或者苦苦哀求，安以農均無動於衷。
走出陰冷潮濕監獄那一刻，溫暖陽光打在他身上，安以農眯起眼，用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光亮。
“你說，在章華縣推廣甜菜怎麼樣？”
一個黑色影子出現在他身側，但是沒有說話。
樹倒猢猻散，趙家這一倒，底下附庸家族也都四散去，他家裡曾經做過惡事浮上水麵。安以農一天要審十幾個趙家舊案子，該賠賠，該打打。
除了趙家，章華縣其他大商人也被傳喚，為是補足這五年稅款事情。
沈家大富，要補交稅款最多，但沈大二話不說從家裡把東西拉來了，因為金銀不夠，還有很多用香料抵。其他人一看沈家都從了，還不乖乖把五年稅補上？
“大人，倉庫放不下了。”本地捕頭急匆匆過來。
最後安以農把縣衙後院都清空了，才裝下這麼多補交稅款。
等一切事情都了了，他奏折就遞到了京城，犯事知縣囚車也一路拉過去。
啟帝大怒，一個小小邊陲小城，居然還能拔出這樣毒瘤。她來了命令，除了女眷和不足十歲幼童，滿門抄斬。
於是趙家上下，以及手裡頭有惡性重大犯罪人都殺了，剩下都流放。
章華縣所有妓館，不管是有官府批文公娼還是沒有官府批文私娼，一概停止，所有被迫害女性都可以離開，賣身契統一燒毀，官府記錄抹掉。
抄了縣裡大戶，縣衙裡官吏沒有說什麼，取締妓館，倒是有很多人跑出來，說章華稅收全靠妓院拉動，大人把妓院都關了，以後章華縣哪來錢呢？
還有人勸他，以前私人妓院他完全可以接手來，搞成正規，這樣客人嫖得開心，縣裡收錢也收得開心。
“你提醒了我，既然錢不夠用，不如多抄幾家？從你家開始怎麼樣？”安以農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