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連連告捷,前線戰報時時跟進,荻朝大軍已經逼近狡國的國都。
一片盛世安康。
朝野之間對當今聖上一片齊聲稱讚,李錦餘想搞罪己詔都沒有參考範本。
他之前還想讓霍采瑜為愛癡狂一把,然而荻花節政變之後,霍采瑜忽然就變得彬彬有禮,也沒有繼續跟他表白,更沒有他想象中的“黑化篡位小黑屋”劇情……
——怎麼回事,霍采瑜難道不喜歡他了?
李錦餘心裡莫名有點點小委屈。
他確認自己已經擁有自己的人身之後,認真考慮過和霍采瑜的關係。
之前他顧慮著天道對自己的束縛、更顧慮解除束縛之後自己變回倉鼠之後,霍采瑜還會不會保持對自己的心意。
至少李錦餘從未見過霍采瑜對湯圓有什麼額外的心思。
如今這個問題解決了,隻要霍采瑜篡位成功,他完全可以以皇後的身份留在霍采瑜身邊。
可是……現在怎麼辦?
難道要他直接開口對霍采瑜說,讓他篡位稱帝嗎?
霍采瑜要是問原因他該怎麼回答呢?
李錦餘愁得頭發都快禿了。
這一日霍采瑜抱著奏折過來和李錦餘商議國事:“陛下,霍將軍發來的戰報。”
李錦餘已經知道現在率領北月關大軍攻打狡國的其實是鬼麵將軍霍采瑾。
他正想跟霍采瑜暗示暗示,便沒話找話:“霍愛卿,當初在朕身邊的霍采瑾是你吧?”
霍采瑜怔了一下,咳嗽了一聲:“是臣。為了欺瞞太後和世家不得已做了偽裝,還請陛下不要見怪。”
“為什麼連我一起瞞著?”
“臣當時還不確定陛下是否願意知曉這件事。”霍采瑜抿了抿唇,低聲道,“最初臣隻懷疑陛下是被調換了,尚未完全確定,不願說出來擾亂陛下心思。”
李錦餘接受了這個理由。他撓了撓耳朵,忽然又想起一事。
荻花節離開京城的時候,他特意觀察過“霍采瑾”的身上,沒有紫薇帝氣的痕跡。
可是後來霍采瑜正式登場,身上的紫薇帝氣完全沒有減少,到了平定叛亂之後才轉移到自己身上……這是怎麼回事?
李錦餘思考了一下,試探著問:“當初送我出京城的霍采瑾不是你吧?”
“是遲兄。”霍采瑜唇角輕輕一彎,忽然顯得有些高興,語調也請輕快了不少,“當時臣在禁軍裡安排調度,擔心太後會提前對陛下下殺手,便讓遲兄幫忙護衛一下。等陛下到了永世皇陵,臣又和遲兄換了回來。”
李錦餘明白過來。
永世皇陵裡本身就有大量的紫薇帝氣,難怪他在永世皇陵裡觀察的時候看不出來“霍采瑾”到底有沒有異常。
“陛下今日怎地突然想起這些事?”
李錦餘卡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深沉:“霍愛卿,你做攝政王也快一年了吧?”
“是。”
“如今大荻江山穩固、海晏河清,有攝政王九成功勞。”李錦餘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愛卿,當了這麼久攝政王,不想換換位置?”
霍采瑜凝視著李錦餘,目光中隱隱有些明媚的火焰。
他唇角微微勾起,聲音中似乎壓抑著什麼東西,低聲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李錦餘有點急了:“愛卿就沒什麼想要的了?”
“若陛下硬要臣說……”霍采瑜一眨不眨地盯著李錦餘,聲音放緩,“臣想一睡龍床。”
不論是龍椅還是龍床,全都是皇帝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象征。若是有人對皇帝說想要“一坐龍椅”,絕對是對皇權赤.裸裸的挑戰。
這難道是最後一絲霍采瑜奪權的可能?
李錦餘心頭一喜,毫不猶豫地道:“睡,今晚就睡!”
今晚睡過龍床,明日黃袍加身!
……
李錦餘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霍采瑜同床共枕。
隻不過上一次一起睡還是霍采瑜在除夕之夜趕回來跟他一起過年的時候。
那一夜霍采瑜十分疲憊,脫掉臟兮兮的戰甲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這一次霍采瑜提前沐浴過,換上特意準備的乾淨裡衣,規規矩矩躺在龍床上。
李錦餘躺在裡麵,還能聞到霍采瑜身上沐浴過後淡淡的蘭花香味。
那是蘭湯自帶的氣味,和霍采瑜平日裡給他的印象截然不同,如今熄了宮燈之後的夜晚卻顯得有些彆樣的曖昧。
李錦餘躺在龍榻裡麵,左臂隔著薄薄的絲綢和霍采瑜貼在一起,莫名覺得心裡有些緊張。
完全沒有睡意。
這一覺睡完,霍采瑜身上的紫薇帝氣能多一點嗎?
能激發他內心的渴望、讓他考慮登基篡位嗎?
李錦餘腦袋裡正胡思亂想,忽然察覺身邊的霍采瑜微微轉了個身,正麵朝著自己。
他頓時心跳加速了一瞬。
“陛下,睡了麼?”
“沒、沒有。”
“月色正好……”霍采瑜的聲音在黑夜中似乎也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月光,“陛下若是睡不著,不妨和臣聊聊?”
“聊什麼?”
“陛下想聊什麼都可以。”
李錦餘最想問問霍采瑜到底什麼時候、怎樣才肯做這個皇帝……但是他沒法直接說。
除了這個話題之外……李錦餘想不到該說什麼了。
“陛下若是不知道說什麼,那臣來問陛下一個問題。”
霍采瑜似乎察覺到李錦餘的猶豫,低聲笑了一下,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句地問,“陛下打算什麼時候答應臣?”
這句話問得有些沒頭沒腦,但李錦餘聽懂了。
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好在如今是深夜,寢殿裡隻有牆上點著幾盞微弱的燭燈,應當看不出來。
霍采瑜對他表白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這半年裡他們兩個相聚的時間沒有幾天,大半時間都在應對狡國的進攻、太後的政變。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才有認認真真聊起這個的時間。
霍采瑜的口吻十分和緩,似乎給了李錦餘充足的考慮空間。
但李錦餘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了起來。
他再不懂人類,也知道答應霍采瑜的表白到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兩個從此就要緊緊係在一起、彼此親密無間、跨過一切隔閡與友誼,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這種未知讓李錦餘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懼。
霍采瑜見李錦餘默不作聲,微微歎了口氣:“陛下對臣可是無意?”
李錦餘一愣,想起當初霍采瑜一傷心就跑去邊關的事情,趕緊解釋:“沒有,朕……朕其實還是很喜歡你的。”
說到最後,李錦餘聲音陡然弱了下去。
他是真的很喜歡霍采瑜,喜歡和霍采瑜在一起。
“隻是……朕不知道朕的這種喜歡,是不是你要的喜歡。”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前的鼠生簡單得可怕,之前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像和霍采瑜一樣的關係,無法分辨到底他對霍采瑜的感情是哪一種。
霍采瑜沉默了一下,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柔聲道:“陛下若分辨不出,不若臣來幫您?”
李錦餘有些迷茫地道:“怎麼幫我?”
“陛下試著想象一下,若是臣將來娶妻生子,陛下覺得如何?”
李錦餘跟著霍采瑜的思路幻想了一下。
霍采瑜登基稱帝、後宮妻妾成群、膝下兒女雙全,源本就是他概念中霍采瑜應該有的生活。
可如今思忖起來,李錦餘卻覺得難受至極。
哪怕想象一下霍采瑜身旁有其他的人,他都覺得無法接受。
隔了半晌,李錦餘才小聲道:“朕不喜歡。”
霍采瑜的唇角勾起更加明顯,誠懇地道:“陛下放心,臣這一生都屬於陛下一人。”
不等李錦餘有所反應,霍采瑜繼續說了下去,“陛下,若是陛下將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隻能帶一個人,陛下會選擇帶誰?”
這個問題不需要任何猶豫,李錦餘立刻回答:“你。”
他對霍采瑜的信任從穿越之前到現在貫徹到底,從未變過。
霍采瑜沒想到這個問題李錦餘居然回答得這麼迅速,愣了一下,才輕笑了一聲:“陛下,愛情之於人,包含著獨占與信任;但要說起來,其實還有一個關鍵的地方,決定了愛情與其他友情、親情的區彆。”
“是什麼?”
霍采瑜撐起上身,棕色的雙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裡麵像有水一樣的柔情在蕩漾、又像有火一樣的**在燃燒。
他的聲音忽然喑啞了一些。
“有些事,隻有相愛的人之間才會做……陛下,要試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