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個青年年紀,不像是能擔得起一個大部落首領的樣子。
霍采瑜挑了挑眉,用狡國話問:“你是哪個王子?”
之前狡國使者團去荻朝京城名為進貢、實為耀武揚威的時候,他們就拿下了一個王子,後來從那個王子身上拷問出不少有價值的情報。
霍采瑾率領大軍能夠推進如此之快,也是因為掌握了狡國的不少信息。
那青年咬了咬牙,剛要開口,脖子上的劍向裡遞了遞:“想清楚再回答,我沒那麼多耐心。”
姓名握於他手,青年臉上閃過一絲屈辱,回答道:“我是巴克。”
“狡王的第十三個王子。”霍采瑜挑了下眉。
和荻朝這邊後繼無人不同,這代狡王多子多孫,有幾十個子女。荻朝從抓在手裡的桑托口中已經把主要的王子公主的名諱都拷問出來。
“對方是誰?”
“是我的第六個哥哥,索圖。”
“為什麼打起來了?”
巴克握了一下拳頭,低頭回答:“索圖妄圖侵占我的財富。”
有意思。
李錦餘趴在霍采瑜胸口,內心充滿了疑問。
荻朝的大軍打到家門口了,狡國的兩個王子卻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互相爭奪財產?
難道王城已經被攻破了,所以這些狡國的貴族才逃了出來?
霍采瑜也有同樣的疑惑:“荻朝已經攻破王城了?”
巴克畏懼地看了霍采瑜一眼,咬了咬牙,搖搖頭:“荻朝大軍現在不敢進城。”
霍采瑜微微眯了眯眼:“那你們跑出來乾什麼?”
巴克身體一僵,支支吾吾不肯說。
霍采瑜內力輕輕激蕩了一下劍身,在巴克的脖子上劃開了一個小口子。
疼痛和恐懼讓巴克全身一顫,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恐懼:“因為父王已經瘋了。”
李錦餘有些詫異地問:“瘋了?”
巴克愣了一下,迷茫地抬頭看了一眼:“誰在說話?”
李錦餘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是一隻小倉鼠,連忙把腦袋縮回了霍采瑜領口,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霍采瑜心裡想笑,但還是強行忍住,隻端正了臉色問道:“怎麼瘋了?”
巴克疑神疑鬼地四下打量了一會,沒看到什麼異常,這才回答起霍采瑜的問題:“父王殺了好多人,連我們的兄弟都是傻了拿去供奉狡神,每天都要殺……”
說到最後,巴克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臉色也煞白起來,“我們幾個兄弟找機會逃出了王城……我與索圖本是一同約好逃出來,到親近的部落去重新立足,沒想到到了這裡要分道揚鑣,他突然攻擊我,搶我的財寶!”
霍采瑜明白過來。
李錦餘在霍采瑜的領口豎著耳朵聽,內心估算了一下,正想著怎麼暗示霍采瑜問問狡國的國君開始發瘋的時間,便聽到霍采瑜心有靈犀地問:“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殺人的?”
巴克回想了一下,不確定地回答:“大約是三月?”
——三月。
李錦餘突然心悸變回倉鼠、隨後感應到荻朝的國運受到侵擾就是那個時間。
看來狡國的國君在獻祭活人啊……
霍采瑜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微微陰沉了一些。
儘管狡國不是荻朝的子民,但這種活人祭祀的方式還是讓他十分厭惡。
“我都說完了,可以走了吧?”巴克看霍采瑜若有所思的樣子,試探著問。
霍采瑜掃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撤回了劍。
巴克鬆了口氣,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迫不及待想離開。
霍采瑜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丟了一個東西到他嘴裡,隨後一拍巴克,讓他吞了下去:“這是我專門配置的毒藥,你老老實實跟著我走。”
巴克瞪圓了眼睛,伸手到喉嚨裡摳挖,想把剛才吞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吐出來的話,你的頭顱就彆想要了。”
巴克動作一僵。
“放心,我不殺你,隻是需要你帶路。”
“帶什麼路?你要去哪裡?”
霍采瑜微微一笑:“王城。”
……
霍采瑜隻帶巴克一個人上路,對那些護衛不感興趣。
不過那些護衛還算忠心,拉著巴克的財富一直遙遙綴在後麵。
有巴克作為向導、加上李錦餘能夠辨彆方向,他們前進的速度快了很多。
就是身邊帶了一個人,霍采瑜和李錦餘兩個人親熱不太方便。
擔心把巴克直接嚇死,李錦餘老老實實以倉鼠的姿態趴在霍采瑜的手心。
兩個人坐在篝火旁邊小聲咬耳朵。
“你哪來的毒藥?”
“不是毒藥。”霍采瑜含笑的聲音用內力凝聚成線,隻落在李錦餘的耳中,“是一枚花生。”
李錦餘:“……不會被發現嗎?”
“發現又怎麼樣。”霍采瑜輕輕撓了撓小倉鼠的腦袋,“我不想打斷他的胳膊來威脅他,他如果夠聰明,就算發現了也該裝作沒發現。”
李錦餘再次認識到霍采瑜對待敵人秋風掃落葉般的冷酷。
不過說起來霍采瑜現在也成熟了很多。
因為父親戰死邊疆,從前的霍采瑜提起狡國都帶著一絲冷意和敵視;現在真正踏足狡國境內,反而比以前溫和了許多。
霍采瑜注意到李錦餘走神,輕輕戳了一下他的屁股:“錦餘,在想什麼?”
李錦餘回過神來,前爪抓了抓臉,壓低了聲音道:“我有些感慨,沒想到你看起來對狡國人沒太大的敵意。”
霍采瑜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輕輕揉揉李錦餘的腦袋:“挑起戰爭的永遠都是最上麵的那些人,多數百姓都是無辜的——再說既然我們的目標是將狡國納入國土,那麼自然不能對這裡的百姓懷有仇恨。”
李錦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扭頭看了眼遠遠坐在一旁單獨生了個篝火的巴克:“你帶著他乾什麼?”
雖然巴克指導地形地勢很有用,但他們知道狡國國都的方向,沒有必須帶他的必要。
霍采瑜笑了笑:“狡國除了國君之外,其他勢力基本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彼此利益衝突,很難協調。想要慢慢同化狡國、讓狡國人徹底融入荻朝,就不能讓他們再次集結起來。我們之前已經擒獲了一個王子,如今手頭再拿下一個,後麵將狡國的國土分封出去,讓他們彼此競爭,同化的難度便小了很多。”
李錦餘想了想,讚同道:“還是霍哥哥想得周到。”
霍采瑜被李錦餘這一聲稱呼叫得心顫了顫,恨不得現在李錦餘就變回人形,好一起親熱一番。
奈何現在天時地利都不行,他隻能低頭親親小倉鼠的耳朵聊以□□。
巴克雖然一直坐在自己的小篝火旁邊,實際上眼神始終放在那邊的霍采瑜身上。
雖然他被威脅著指路,但從霍采瑜的身手和氣度上能看出來,這個荻朝人的身份不簡單。
他心裡在盤算自己該怎麼辦。
巴克不是狡國國王寵愛的王子,在王城一直都很邊緣,能夠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全靠他會看人、能站隊。
如今狡國的局勢已經讓他對未來產生一絲絕望。
父王幾乎瘋了,各大部落首領還在爭權奪勢,荻朝大軍兵臨城下……
巴克甚至考慮過要不要押寶到荻朝。
這個荻朝人不是一般人,巴克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借這個人試探著和荻朝接觸一下。
隻是這個家夥每天都沉迷於和隨身帶著的耗子玩樂,還摸摸親親的……
巴克打了個寒顫。
荻朝人這麼變態的嗎?
……
過了幾日,霍采瑜帶著後麵自己綴上來的小尾巴抵達了狡國的王城。
狡國的國都大概是草原上唯一一座能夠稱得上是“城”的地方。
雖然霍采瑜和李錦餘都沒有來過狡國的國都,但一個國家的王城本不該像眼前這樣淒涼。
四麵城門緊閉,高聳的城牆上沒有一個篝火,也沒有什麼聲音傳出,仿佛一座死城。
外麵荻朝的旌旗飄揚,已經將王城團團圍繞。
霍采瑜掃了巴克一眼:“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巴克望著王城的目光有些畏懼:“我出來的時候,荻朝的軍隊還沒包圍起來。”
也就是說,霍采瑾也是這幾日才抵達王城。
李錦餘鑽出一個腦袋,看著荻朝大軍圍著王城卻不前進,微微有些疑惑。
既然都到了,為什麼不攻城?
霍采瑜沉吟了一下,帶著李錦餘和巴克直接進了荻朝的軍隊。
標明身份之後求見霍采瑾,姐弟倆見麵之後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關心。
簡單寒暄過,霍采瑜問起了王城的事:“為什麼我們的軍隊停在外麵不動?”
霍采瑾臉色陰沉了一下,輕輕歎口氣:“裡麵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