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高興地撲過去摟住丹頂鶴,用力拍了拍它的背羽,喜滋滋道:“太好了,鶴師兄,世界那麼大,我們終於可以出去看看了!”
鶴師兄正仰頭叼著一條魚往肚子裡咽,被她這麼一抱,整條魚卡在細長的脖子中間,差點沒把它噎死。
虞意連忙放開它,雙手握住它的脖子,幫它把卡住的魚往下順。
鶴師兄吞下魚,憤怒地啄她一口,叼起桌上最後一條魚,纖長的腳輕輕一躍,從窗口跳出去,幾個助跑之後,張開翅膀飛走了。
虞意伸出手,徒勞地挽留它的背影,“哎,鶴師兄,我錯了,你彆生氣啊……”
鶴師兄負氣飛走,虞意也沒急著去尋它。她留在城中又打聽了一些關於裴驚潮大婚的消息。
離山劍派掌教千金和他座下首徒大婚,這個消息其實早就傳遍了修真界,隻是柔南縣偏僻,消息稍微滯後了些,要不是恰好有這一隊行商路過,可能還得等幾日才能傳到這裡來。
虞意心情大好,幫城中一家商戶解決掉偷財的小鬼,就提前收攤出城,打算回去清點一下洞府裡的家當,準備好奔赴外麵的花花世界。
那位散修師父留給她的洞府喚作竹裡館,乃是山坳深處一片竹林秘境。
青竹環繞中修建有一座兩層竹樓,竹樓前是一汪幽深靜謐的湖,湖上架著木橋,上麵還放著垂釣的工具。
樓前院子裡種著許多花草時蔬,院後還圈養著雞鴨和兩頭白嫩嫩的小豬仔。
這裡看上去不像是修士修煉的洞府,反倒像是普通的山野農戶,充滿了凡塵裡才有的生活氣息。
虞意在這處秘境裡生活五年,積攢了不少東西,花去整整三日才將所有家當清點明白。
她將要帶走的東西都裝進儲物袋中,剩下的都封存在秘境裡。師尊去世前,專門教導過她如何封存秘境,秘境被封後,這裡的時間就會靜止,直到以後再次被打開。
虞意收拾停當,又等了兩日,還不見鶴師兄回來。
鶴師兄閒雲野鶴慣了,以前也時常三五日地不歸家,虞意並不大約束它。
但這回不同,從聽到裴驚潮大婚那個消息開始,虞意的心早就飛去了外麵的花花世界,她幾乎是掐著手指倒計時,等待裴驚潮大婚的日子。
……
吉時已過,外麵日沉西山,月攀東天,想來裴驚潮都應該在享受自己的洞房花燭夜了。
虞意終究在秘境裡坐不住,她封印好秘境,出門去找鶴師兄。
因著自由就在眼前,虞意心情前所未有地舒暢,禦劍騰空的身姿都比平日裡要輕盈灑然,用秘境千年竹削出來的青劍帶著她,劃出一道青光,遁入山林深處。
虞意循著鶴師兄可能會去的地方,一處一處找過去。
從鶴師兄藏魚的洞穴往外走時,她忽然瞥見天邊數十道流光往下墜來,看來勢正是她身前的淺灘。
虞意精神一緊,立即縮進掩映在洞口的樹叢裡,她雙手飛快掐出一個手印,周身靈力波動,身形與樹叢完美地融為一體。
下一刻,流光急墜入這片淺灘,砸出嘩嘩水聲。一個黑影落入淺灘水中,緊接著又有十來名修士落下,分圍在他四麵八方,有人大喝一聲,“起劍陣!”
數十柄長劍飛到空中,結陣成型,劍光密集地交織在一起,將中間的黑影困住。
黑影四下張望一眼,發出一聲非人般的怒吼,忽然回手掏入自己胸口,用力往兩邊扯開,頓時從身上剝下一張血淋淋的人皮。
人皮內赫然是一頭長相奇怖的魔物,那魔物渾身血紅,似人而非人,四肢匍匐在地,沒有人皮包裹的臉上,眼睛和牙齒都森然地露在外麵,眼珠子骨碌碌轉動,獠牙尖銳。
它身體猛地一震,脹大數倍,與此同時,腋下二十四根肋骨從它背上穿透出來,猛地拉長,化作骨刀,朝著四麵劍陣刺去。
錚錚錚錚——
骨頭與靈劍相撞,竟撞出金石銳響,刺得虞意耳朵裡嗡嗡響,她聽到外麵有人驚恐地大叫了一聲,“是骨魔!”
話音未落,劍陣被破,骨魔的肋骨靈活得像是蜘蛛的步足,骨刀洞穿了幾名修士的身軀,將他們吊上半空,再劈斬得七零八落。
一個東西帶著飛濺的鮮血,砸落到虞意躲藏的樹叢前。她定睛一看,是一個被削斷雙腿,尚還有氣的修士,明亮月色下,那修士袖擺上銀色的竹葉紋印分外顯眼。
銀絲竹葉紋。
虞意認出那紋印來,暗道一聲倒黴。這一群修士竟然是離山弟子。
今日是離山劍派大喜的日子,他們宗門竟然還有人在外降妖除魔,真不愧是當世正道十二仙門之一。
虞意分神的這麼片刻,淺灘上的打鬥已經分出勝負,骨魔屬於高級魔物,饒是這些離山弟子大多都是金丹修為,卻也難以在它手下討到好處。
淺灘上滿地皆是斷臂殘肢,血流潺潺,現下還肢體健全的,隻剩兩個離山弟子。
其中一人看著年長,修為也更高,另一個少年人是這群離山弟子中,修為最低的,隻不過堪堪築基,比在場所有人都要低上一個大境界,卻奇跡般地活到了現在。
年長的那名修士將少年往身後推去,獨自持劍擋在骨魔前,喊道:“師弟,我來擋住它,你快去找裴師兄報信……”
一柄長劍從後貫穿他的心口,截斷了他未儘的話語。
那修士下意識抓住穿透心口的劍刃,表情空白了一瞬,雙眸緩緩睜大,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長劍從他身後利落拔出,鋒利的劍刃將他手指齊齊切斷。他口中噴出鮮血,艱難地轉身看向自己護在身後的少年,“師弟,為什麼……你你……”
少年冷漠地盯著他,瞳孔裡不帶一絲屬於人的情感,他揚手揮劍,一連又在他身上捅刺數劍,鮮血飛濺到雪白的衣衫上,染出點點紅梅。
男修頹然倒到地上,僵硬的眼瞳裡永遠定格在了被背叛的驚怒。
少年伸手插入他腹中,摳出血淋淋的金丹。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沾染著淋漓的鮮血,在握緊金丹的片刻,那五根指節卻詭異地癱軟了下去,仿如某種軟體動物的觸足,指腹上甚至生出了一個個細小的吸盤,蠕動貼附在金丹表麵。
月亮暫時隱入雲絮中,讓虞意沒能看到這些細節,她隻看到金丹在少年手中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雲絮飄散後,月光重新灑落,他舔了下唇,饜足地眯起眼睛。
先前還凶狠殘暴的骨魔,此時乖巧地像一條狗,縮起渾身骨頭,趴到少年腳邊。
少年抬腳,一腳踩在它頭上,用力地碾了碾,碾得骨魔頭骨哢哢直響,說道:“這樣都會被發現,真是廢物。”
骨魔牙齒相撞,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牙齒碰撞聲。
“還敢狡辯?”少年說著腳下用力,將它半顆腦袋都踩進淺灘碎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