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驀地明白過來,煩躁地嘖一聲,“是人念。”
難怪他不曾察覺有法陣的存在,這座桂樹林裡每一株桂樹上都懸掛滿了許願箋,每一枚許願箋都是他人心懷虔誠,一筆一劃地將自己心中念想付之筆端。
經過昨夜,這一座桂樹林裡聚攏了人世間最熱騰騰的念想。凡人雖然弱,但他們七情六欲飽滿,便容易生念,一人不足懼,但若是百人千人萬人,就不容小覷了。
凡人的信仰甚至能夠造神。
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裡,滴答聲驟然連成片,宛如夏夜裡突降的暴雨,在這片桂樹林裡嘩嘩地下起來。金墨從溪流彙成浪湧,從四麵八方朝兩人奔湧而來。
虞意袖中青竹劍一閃,橫至腳邊。她反手抓住薛沉景,將他猛地拉上劍身,青竹劍傾斜出一個陡峭的弧度,擦著一道金墨浪潮,往上空衝出。
薛沉景猝不及防地往後一仰,連忙撲過去,緊緊環住了虞意的腰。
虞意這時也顧不上管他的手,隻專心閃避從下方湧來的金墨,金墨化成了水繩,不斷從桂樹林中射出,似不將他們拽入漩渦中便決不罷休。
眼見就快要到桂樹林的儘頭,一道金墨忽而湧上半空,“平安喜樂”四個字在墨汁中隱現,在這句祈願語之後,浮出令她久違又熟悉的道身影。
媽媽,爸爸,姐姐!
他們笑著張開手臂,迎接著她,“小意,快點回家來吧。”
青竹劍的速度猛地凝滯,被桂樹林裡湧上的金墨纏住。薛沉景從後看著前方幻影,猛地抬手捂住虞意眼睛,在她耳邊急道:“阿意,醒醒!”
但已經遲了,金墨浪潮狂湧而上,將他們拖拽入漩渦。
墜入黑暗之時,薛沉景隻感覺到她顫抖的睫毛抵在手心,一片濕熱。
不知多久,黑暗褪去,薛沉景孤身站在一條冷寂的街巷中,他左右看了看,四麵皆空,虞意也不知落到了何處。
他垂在袖袍裡的五指蜷縮著,手心裡依然攥著那一團濕熱。
令他掌心燒灼,想要忽視都難。
薛沉景佇立片刻,抬起手來,慢慢張開五指,凝視手心裡的濕痕片刻,鬼使神差地低下頭,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掌心裡的眼淚。
舌尖微鹹,屬於另一個人的味道,通過味蕾漫上他的感官。
薛沉景心臟狂跳,呼吸都沉重幾分,搭下的眼睫輕輕抖動,餘光從睫毛縫隙裡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前方,他倏地抬起眼來,目光對上一雙驚愕的眼睛。
係統:“……主人,我正想提醒你來著。”
薛沉景:“……那你能早點提醒嗎?”
為什麼永遠都這麼廢物!
係統樂觀地安慰道:“主人彆擔心,舔眼淚什麼的,也不算很變態啦。”
一時間,薛沉景腦子裡轉了許多念頭,但這些念頭都快不過他現在這張誠實的嘴。
他的手還懸在唇邊,微垂著頭,保持著抬眸盯向虞意的姿勢,收回了指縫間殷紅的舌,說道:“你的眼淚看上去很美味,所以我就舔了。”
薛沉景說完緊抿上嘴,生無可戀,已經放棄再做無謂的辯解了。況且,他現在也無法辯解,不論想說什麼,最終都隻會將他心中的綺念越吐越多。
虞意的眼淚的確誘惑著他,他隻要一想到掌心的濕潤來自現在這雙正看著他的眼睛,薛沉景就難以抑製身體裡的某種衝動。
他不僅想舔食她的眼淚,他還想舔食彆的,隻要是她,隻要是她的。他想將擬足纏到她身上,將她從頭到腳都舔吃一遍,品嘗她毛孔裡滲出的、曾經讓他意亂情丨迷的甜膩味道。
從最開始,在桂樹之下再次相見時,他就有這樣的衝動了。
他當時站在另一株樹投下的陰翳裡,看著她踮起腳,努力地抬高手去夠那一根桂花枝。
捏著許願箋的手指纖長,袖擺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紅緞係出的腰盈盈一握,裙擺因為她的動作而提起,層疊的紗裙下隱約能看到她纖細的腳踝。
他當時最想做的,其實並不是幫她掛許願箋。
沉花海上的那個吻,讓他知道了她有多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