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得差不多,虞意停下筷子,薛明淵才說道:“這些時日,梁州城附近都是雷暴天氣,為防止民眾外出受傷,梁州城門是不開的,所以我們還得在這裡多叨擾幾日。”
虞意點頭,“那得準備一些謝禮才行。”
“這個不用擔心。”薛明淵伸手為她斟了一杯清口的茶,語速不疾不徐,有種悅耳的韻律,柔聲道,“我聽齊管家說,主家信道,有意向讓家中幼童入修行之路,所以我打算默寫幾份啟蒙的經法送給他們當做謝禮。”
這麼說的話,這個謝禮的確比錢財更合人心意。畢竟能擁有這樣一座華美彆院的人家,想來也並不缺錢財。
虞意自是讚同,說道:“那我也選一些基礎的劍譜當做謝禮吧,如果那小孩有天賦機緣能入道修行,說不準也可擇劍道。”
薛明淵點頭,“也好。”
虞意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的窄袖裙裝,白色外裳裹著朱紅色中衣,腰間亦係著紅色腰帶,緊緊勒出一段柔美的腰線,白色的下裙有開隙,走動間能看到內裡惹眼的一片紅裙,時隱時現,宛如烏雲遮擋中,偶爾泄出的一束天光。
薛明淵雙眸中映照著那一縷紅,詢問道:“你要出門嗎?”
“嗯,我聽說梁州外有一座升仙台,雷暴天氣可窺見天門,我打算去看看。”虞意仰頭,從四方的庭院望出去,天幕濃雲聚集,雲中隱約又有雷電光柱遊走,估計要不了多久又會是一場電閃雷鳴。
薛明淵有些羨慕道:“可惜,那座升仙台,也隻有雷靈根修士有機會登上去。”
虞意回頭安慰他,“沒關係,我要是看見了,回來告訴你天門長什麼樣。”
鶴師兄昨夜被她電得心有餘悸,一聽她要在這樣的天氣出門,連飯也顧不上吃,立馬從桌上滑下去,整隻鳥都鑽進桌子底下躲起來。
虞意又好氣又好笑,“我知道了,不讓你載我去。”
薛明淵笑道:“我會照看著鶴師兄,你早去早回?”
虞意的目光從鶴師兄身上轉回,落到薛明淵身上。薛明淵溫柔細心,堪稱體貼入微,卻又知道分寸,不會像另一個人那樣不分情況地糾纏著她。
虞意看了他片刻,點了點頭,“好,有勞了。”
她說完,揮手喚出青竹劍,身影化作一道耀眼的霓虹,飛遁入暗沉的天幕。
薛明淵盯著她遠去的方向,似難受一般輕輕蹙眉,抬手按揉眉心。他的弟弟實在太吵了,一刻不停地在心海裡翻騰,令他無一刻安寧。
薛沉景用力撕扯著身上的絲線,即便那絲線依舊堅韌地纏繞著他,深深勒進了他的魂魄裡,叫罵道:“廢物東西,一點雷擊就害怕了,你為什麼不跟著去!你不行,放我出來,讓我跟著她!”
薛明淵本不想回應他的,但是他太吵鬨了,那種焦躁不安的情緒在心海裡翻滾,甚至影響到了他,讓他也難以心靜。
他輕吐一口氣,輕聲安撫道:“不用擔心,她會回來的。”
薛沉景驀地安靜下來,五指抓在身前的絲線上,半晌後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啊,她會回來的,鶴師兄還在這裡,她就這麼放心地將鶴師兄交給了你。”
薛明淵回頭看從桌子下鑽出來的丹頂鶴,因為他這句話,心臟噗通一跳,難以抑製地生出幾分喜悅之情,低喃道:“嗯,我很榮幸。”
薛沉景:“……”
他沉默片刻,忽然更加瘋狂起來,質問道:“薛明淵,你喜歡她嗎?你憑什麼喜歡她?你看一眼心海裡的誓碑,她是我的!是我千方百計求來的!”
阿意對他的好感度已經有百分之六十八了,哪怕這裡麵有一部分薛明淵的功勞,但裡麵也一定有屬於他的那一份!
他不能容忍薛明淵把他的那部分都搶走,他憑什麼?!
薛明淵沒有再回應他,他收拾了桌上的碗碟,給候在院外的仆從送出去,回去洗乾淨手,鋪開宣紙,默寫經書。
鶴師兄在院子裡晃悠了一圈,眼見頭頂又開始電閃雷鳴,連忙躲進屋裡來,搖頭晃腦地看薛明淵寫字。
薛明淵寫完一篇,掛上旁邊的架子晾乾,鶴師兄見他朝紙上吹氣,便揮揮翅膀,幫他扇風使墨跡早點乾透。
薛明淵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謝謝你,鶴師兄。”
心海裡的人似乎被這一幕刺激到,整個人都發起抖來,薛沉景早就知道薛明淵有多討人喜歡,所有人都喜歡他,就連鶴師兄都更加喜歡他。
他躺在父母為他編織的牢籠裡,每一根念力凝結的絲線,都代表著,他們選擇了薛明淵而舍棄了他。連父母都如此,更何況是旁人。
薛沉景身上的桀驁與不馴一點一點軟化下去,像一隻終於認命不再掙紮的飛蛾,低頭服軟,哀求道:“哥哥,我錯了,你彆喜歡她,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隻要你彆喜歡她。”
薛明淵動作一頓,筆尖的墨汁滴落入紙上,暈開了剛剛寫下的那一個字。這一篇經文已經寫到最後,隻剩兩三個字便可收尾。
他擱下筆,揭起宣紙,遺憾地掃過紙上密密的小字,將紙揉成一團用靈力碾碎,灑出窗外。
“我要你誅滅那些與你共生的魔物。”
“你也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