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說道:“你想去江城,我們就走水路,從一線峽穀飄過去,順水而下,隻需五日就能到了。”
隨著他的話音,一艘小船便順著流水而下,穿過兩山相夾的一線峽穀。
“你要是想去泠州,我們就走陸路,可以繞一小點道去萬仞峰,那裡有一座劍壁,你不是一直也想留一道劍氣在那座劍壁上麼?”
地圖上顯出的劍壁景象映在虞意眼中,她偏轉眼眸,目光不由地轉到他臉上。這段時間來,薛沉景說他夜裡睡不著,要去了她以前收集的那些地理誌,風物雜記之類,原來就是做了這個。
“那如果,我都想去呢?”她故意問道。
薛沉景顯然早就猜到她會這樣問,指尖從地圖上劃過,靈線勾勒出第三條路徑,順便還點了點路上一個不起眼的小鎮,“聽說這裡的杏子酒很好喝。”
虞意看向他指尖下的小鎮,用著一個杏子的圖標做記號,她點點頭,“好啊,那我們就去嘗嘗。”
他們沒有乘坐仙鶴,亦沒有召出帝屋車輦,而是選擇了普通人的出行方式,一半水路一半陸路。
薛沉景早就準備好了船,不是那種豪華的商船,是一艘嶄新的頗為寬敞的烏篷船,船艙裡擺置幾案簟席,案上還有茶水點心。
薛沉景在船身上刻了法印,無人撐船,也能隨著水流前行。這一條水路沿路的風景都很好看,尤其到了夜裡,江上起薄霧,星月隱隱綽綽地投映在水裡,寬闊的水麵上,隻有一條小舟緩緩前行。
鶴師兄又不知飛去了何處,到了半夜都還沒回來,虞意也懶得召它,隻將一支翎羽插在船篷上,讓它能找得到回來的方向。
她還要應付眼前這個越來越黏人的家夥。
虞意頭上簪子鬆了,隨著顛簸搖搖欲墜,在最後那一顛之下終於綰不住發髻,啪地一下落到簟席上,她盤起的發髻便整個散開了,烏黑的發垂落下來,遮擋住光潔的後背。
“阿意阿意阿意……”薛沉景坐靠在船艙,俯首在她身前,溫熱的眼淚潤濕了她的前襟。
虞意輕輕喘了一口氣,捧起他的臉,在他眼角上親了親。這個動作不知怎麼又刺激到了他,虞意察覺到身體裡的變化,詫異地抬眼。
她立即想要起身退開,卻被箍在腰上的擬足按了回去。
虞意聽到船身搖晃,激蕩出的嘩嘩水浪,她急促的呼吸被壓在水聲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軟聲斥道:“薛沉景,你是個怪物嗎?”
“是啊,我就是個怪物,是阿意的怪物,是主人的怪物。”薛沉景緊緊抱著她,幾乎一刻都不想同她分開,他甚至希望他們可以永遠漂流在這條江上,隻有這一條江,這一隻船,隻有他們兩個人,就這麼纏綿到死,“怎麼辦呢?主人,我就是這樣貪得無厭的怪物。”
虞意眨掉眼裡的淚霧,直覺他的情緒不對,勉強抽出些理智,讓自己從薛沉景一手攪動出的漩渦中清醒幾分,問道:“阿湫,你怎麼了?”
薛沉景動作微頓,湊過去親吻她的唇角,“沒怎麼,阿意,你喜歡我嗎?就算我是個怪物你也喜歡我嗎?說你喜歡我好不好?”
虞意咬了一口他伸來的舌尖,“你覺得我要是不喜歡你,會容許你這樣亂來嗎?”
薛沉景便滿意地笑起來,“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他將他的喜歡付諸行動,更加纏綿上來,船行一夜,虞意闔眼時,晨光已經穿透薄薄的江霧,灑在她單薄的眼瞼上。
薛沉景抬手幫她擋了刺眼的光,低聲道:“阿意,我想陪著你,將你標記過的地方,都一處一處地遊玩過去。”
虞意半夢半醒地嗯了一聲,已經聽不進他說了什麼。她是真的累得狠了。
薛沉景說要陪她遊玩,的確很認真地做起了計劃和安排,他把虞意以前搜集的那些地理誌,風物人文的雜記都看過一遍,在地圖上詳細標記出來。
他們去了萬仞峰,虞意在那道銘刻著無數劍修劍痕的山壁前打坐,同壁上殘留的劍意交流時,薛沉景便坐在遠處的一株樹下,掰著手裡樹枝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她在那麼努力地鑽研那些劍意,那麼努力地修煉,她是想長久地留在這裡的,她都沒有提過她想回去,或許她已經不想回去了。”
薛沉景這般喃喃自語,很想要就這樣說服自己,可偏生他又說服不了自己,他夾雜在這樣矛盾的心理當中,不論是舍還是留,都像是要在他心上掏一個洞。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啊,你那麼喜歡薛明淵,我和薛明淵分開的時候,你怎麼不跟著他走?”薛沉景問這話的時候,已經沒了脾氣。
係統聽到他這樣一潭死水的語氣,不知怎麼,反倒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樣氣急敗壞地罵它,威脅它。
係統道:“因為阿意選擇了你。”
薛沉景笑了一聲,即便此時,聽到這樣的回答,他還是覺得開心。
“是啊,她怎麼就選了我呢。”
她怎麼敢選他的,明知道他是一個卑劣自私的怪物,她還是選了他。
如果選擇薛明淵的話,他的哥哥,可能早就放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