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南縣近日新開了一家點心鋪, 將東南西北各大城池時興的糕點,都雲集於這一家糕點鋪中,不論哪個地方有了新樣式, 這一家一準能跟著掛上牌。
虞意坐在點心鋪二樓的雅間裡, 桌上擺著數十樣做工精致的點心, 每一樣都壓製成了花的形狀,一整套點心被稱為“十二花神”。
桌邊的小火爐裡煮著清口的綠茶,茶香和糕點的甜香混合在一起, 十分愜意。
“該不會是你威脅了你那位過繼的弟弟,他才會開這樣一家鋪子到柔南縣吧?”虞意每一樣都嘗了一塊, 便有些飽了,她放下手中茶盞, 充滿懷疑地問道。
不怪她懷疑, 這一家裝潢典雅, 糕點又時興精致的點心鋪,跟偏僻的柔南縣, 屬實很不相配。這裡的糕點要是貴了, 沒多少人敢買, 若是便宜了,可能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不論怎麼算,都是賠本的買賣,就算能夠賺錢, 利潤也絕不豐厚。
薛沉景拋出一塊桃花糕投喂鶴師兄, 漫不經心道:“我就是閒來無事給他去了一封信,拉拉家常,順便提了一嘴我喜歡吃什麼,哪知道他就直接開了一家鋪子來。”
“你看我信你是隨便拉家常的人嗎?”虞意斜睨他。
薛沉景眉開眼笑, 指尖蹭去她嘴角殘留的糖粉,諂媚地問道:“好吃嗎?”
虞意點頭,薛沉景越發開心,“那就好。”
他們從點心鋪出來,又逛了逛消食,在街邊看到一個捏小人的陶泥攤子,薛沉景拽著她入內,搶占到一個位置就不願意走了,氣得沒搶到的那個小孩在旁邊哇哇大哭。
攤子裡全都是玩泥巴的小孩,隻他們兩個大人在這裡格格不入。
虞意拉了拉薛沉景,無語道:“算了,你想玩咱們改日再來……”
薛沉景反而一用力,將她拉得坐下來,固執道:“不行,就今日。”他轉頭衝那還在旁邊哭的小孩齜出尖銳的獠牙,惡狠狠地恐嚇,“煩死了,再哭我吃了你!”
那小孩被他嚇得打了一個哭嗝,屁滾尿流地回去找爹娘。
虞意捂臉,在攤主異樣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坐在原地。
兩人臨時學藝,照著對方的樣子捏小人,在捏毀數不清多少個後,終於捏出了兩個像樣的出來。又等了許久,等攤主燒製陶泥小人。
天色暗下來後,天空中開始飄起細碎的雪花,這一點也沒有影響熱鬨的街市。
因為薛氏商行新開了鋪子,請了許多雜耍藝人來表演,將整個柔南縣烘托得像是過節一樣熱鬨,圍觀的群眾簇擁在這條長街上,一路行去滿耳都是喝彩聲。
薛沉景牽著虞意走到一處開闊的路口,路口正中搭了兩層花棚,棚上稀疏地搭著些光禿禿的柳枝,旁邊燒著一個火熱的鍋爐。
熱浪在空氣中翻滾,彆處都在落雪,在這一片區域,碎雪還沒落下,就被熱浪蒸發。
圍觀的群眾都離得遠遠的,臉上都是期待之色,虞意被薛沉景牽著擠到了前麵,正想詢問這是在乾什麼,便聽那棚下有人喊道:“當心咯!”
隨後隻聽邦的一聲響,璀璨的火星飛射上半空,四濺而開,一瞬間燃燒出了耀眼的火光。
人群裡爆發出歡呼聲,一人從花棚下穿過,又有另一人緊隨其後,再次打出漫天璀璨花火,劈裡啪啦的燃燒聲充斥在耳邊,一叢叢火樹銀花熱烈地盛放開。
薛沉景在熾烈燃燒飛濺的鐵花中,略微偏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璀璨的鐵花映在虞意眼裡,令她的雙眼也如星辰閃耀,鐵花熄滅後,她眼中的光卻沒有滅,是他從未見過的璀璨生輝。
虞意轉眸看向他,薛沉景勾起嘴角,凝視著她的眼睛,又說了一遍,“阿意,回家吧,我早就該送你回家了。”
飛濺的鐵花一叢又一叢地在空中燃燒,熄滅,光影急速地變幻,周圍都是人們沸騰的喧囂,虞意看著他,心裡卻隻覺得難過。
“阿湫,對不起。”她終究還是要為了家人,而辜負他。
薛沉景低頭吻她,輕輕磨蹭她柔軟的唇,“你沒有對不起我,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沒有。阿意,我說過了,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願意成全你。”
他們在乍明乍暗的璀璨光影中,安靜地相擁,親吻,薛沉景的手從她手臂上滑下去,指尖撫入她的掌心,插進指縫,十指緊扣。
薛沉景牽著虞意出了城,將熱鬨的喧囂都拋在身後,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隻有他們兩人攜手而行。
一直到城外那一片水澤邊,蒹葭在夜風中搖蕩,荻花上積了細碎的薄雪。
薛沉景引著她穿過蒹葭叢,踩著木質的棧道,走到水澤深處,在儘頭停泊著一葉小舟。
“阿意,坐上那條船,它會帶你回家的。”
虞意抓著他的手指越收越緊,當得知了係統最後獎勵的存在時,她就知道早晚會等到這一天,她從未懷疑過薛沉景,她知道他會放她離開。
隻是,當這一天到來時,她還是有些舍不得。
“我想帶你一起回家。”虞意咬唇,忍著眼底的淚意。她想帶他一起回去,讓爸媽讓姐姐看一看她喜歡的人,她也爭取過,但是世界的差異不是係統能夠解決的。
薛沉景憋得眼睛通紅,忍住了淚,他從袖中取出那個巴掌大的陶人,放進她手心裡,“好啊,你把我帶上吧。”